第十章 矛盾升級
玄卓善第二次參加訓練的時候，富誌儉讓民兵一排的排長韓晟昊到女民兵班進行整頓，並且協助班長王大英開展隊形訓練。
富誌儉說，什麽時候隊形練好了、長跑、短跑、負重跑、抬單架、急救、夜訓、雨訓這些項目都沒問題了，才能練刺殺，才能摸真槍，才能射擊、投彈。
韓晟昊到女民兵班的第一件事，不是列隊，不是站隊形，也沒有馬上開始訓練，而是給女民兵們量身高。
韓晟昊讓女民兵原地坐下，然後喊出王大英、王鳳和一個叫金寶兒的女民兵，讓她們三個人負責給女民兵一個一個地測量身高。
韓晟昊帶來了一個2米長的軟皮尺、一支學生用的20公分長的小木格尺。他拿出花名冊，按照順序開始點名。
第一個是王二英。
韓晟昊讓王鳳蹲下，用皮尺的最下端貼在王二英的後腳跟兒踩著的地麵上，摁住了；讓王大英拿著皮尺貼著王二英的後背往她的腦瓜尖兒上量；金寶兒則用木格尺橫在王二英腦瓜尖的位置，與王大英手裏豎著的皮尺垂直，韓晟昊說，木格尺和皮尺交匯的那個位置上的數據，就是這個人的身高。
王二英那天被玄卓善搶了“打頭”的位置，又被她踩了腳指頭、拽了頭發，從來沒有受過這麽大委屈的王二英回到家裏，趴在炕上哭了半天。她娘見她又哭又鬧的不吃飯，就說：“完蛋的玩意兒，在外麵受了氣，就知道回家耍熊，哭什麽哭？哭有啥用？哭能把‘打頭’給哭回來呀？”
量身高的時候，王二英想，我不能輸給那個剛來的小鱉犢子。想到這，她悄悄的抬起了腳後跟兒……
一個挨一個量完，最後一個是玄卓善。
玄卓善從地上站起來，走到王大英前麵，背對著王大英站著。王鳳蹲在玄卓善的後麵，把皮尺的頂端貼在她腳後跟兒的地麵上。
沒等王大英開始量，王鳳就變卦了，她想，誰讓你上次起站到我的前麵？誰讓你搶了二英的“頭兒”？哼，我讓你比我高，我讓你比我高！想著想著手悄悄地就離開了地麵……
結果，玄卓善沒有王二英高，比王二英矮了好幾公分。
王二英高興地蹦了個高兒，說：“這回我可以‘打頭’了！”
量完身高，韓晟昊讓王大英整理隊形，開始訓練。
王大英喊到：“全體注意，按大、小個兒排成一列，大個兒在前，小個在後，開始！”
大家按照順序排隊，王二英高高興興地站在了最前麵。
玄卓善沒有去排隊，王大英喊：“新來的——你入列！”
玄卓善聽見王大英讓她入列，猶豫了一下，徑直走了過去，挺胸抬頭地站在了王二英的前麵，“打頭”去了。
王大英看看韓晟昊，沒吱聲。王二英不幹了，氣得直跺腳，對韓晟昊說：“哥，你看她呀！”
韓晟昊走上前去，看著玄卓善，沒等他說話，玄卓善就一把拉過王二英，讓她和自己背對背，示意韓晟昊，看她倆誰高。
王二英膀，顯高；玄卓善太瘦，不顯個兒。兩個人如果不是站在一起，還真不好分辨誰高誰矮。
很多人都會以為瘦子顯高，其實膀實的人和大臉盤子的人顯高，最起碼有那一堆兒一塊兒的骨頭架子在那杵著，麵積大、體積大，視野上感覺開闊。
韓晟昊明白了，玄卓善不服剛才測量的身高結果，讓他重新測量。
她倆這樣背靠背的站著，韓晟昊感覺玄卓善是高一些。看到玄卓善特別地堅持，為了今後不再發生排隊風波，韓晟昊決定單獨為她倆重新測量，用數據說話，以身高服眾。
韓晟昊喊了一下口令，讓大家站成一排。然後讓王二英和玄卓善出列，麵向大家。
韓晟昊讓她倆把鞋都脫了，背對背站在一起、挺胸抬頭、站直，然後說：“大家先看她倆的肩膀，誰的肩膀高？”又說：“再看腦瓜頂兒，誰的高？”
沒有一個人吱聲。
韓晟昊又叫來兩個男民兵，分別為她倆重新測量了身高，結果，王二英一米六十八；而玄卓善一米七十一點五，比王二英高不少。
韓晟昊說，以後站隊就讓玄卓善“打頭”，這個問題以後誰也不要再提了。
王二英沒說什麽，使勁地瞪了玄卓善幾眼，又使勁地瞪了韓晟昊幾眼，噘著嘴，一臉的不高興。
開始練隊形。
姑娘們麵向韓晟昊站成了一排，打頭的是玄卓善；班長王大英站在了隊尾。
韓晟昊喊：向右看——齊！
大家都向右看，也就是都向玄卓善看。玄卓善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轉過臉朝大家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正好跟王二英對了個臉兒，把王二英嚇了一跳，姑娘們都笑了，王二英笑得最厲害，都快上不來氣兒了。韓晟昊也忍不住笑了。
韓晟昊趕緊過來，用朝鮮語給玄卓善講解“向右看齊”是怎麽回事，玄卓善認真地聽著，時不時的點點頭，又用朝鮮語問些什麽，韓晟昊用朝鮮語解釋什麽，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了半天。
這時，王二英收起了笑容，衝著韓晟昊說：“哥，你們說什麽呢？”
韓晟昊也不接王二英的話，繼續喊口令：立正！向右看——齊！
這回玄卓善沒有跟王二英對臉，而是一臉嚴肅地目視前方。
韓晟昊又喊：向前——看！稍息、立正！
“立正”玄卓善明白，就是原地站好，可是不知道“稍息”是什麽，當韓晟昊喊稍息的時候，她站在那裏原地沒動。
韓晟昊又走到玄卓善身邊，用朝鮮語講“稍息”的意思和動作，邊講邊給她作示範。
之後練習敬禮。
韓晟昊麵向站成一排的姑娘，喊：“敬禮！”，然後用右手敬了一個標準的禮。
姑娘們都跟著抬起右手敬禮，隻有玄卓善抬起了左手。
姑娘們看了，又是一陣轟堂大笑。
玄卓善被笑懵了，她覺得自己沒錯，她敬禮的方向跟長腿歐巴是一致的呀。
韓晟昊隻好走到她的跟前，向後轉，背對著她，臉跟她在同一個方向，抬起右手敬禮，玄卓善才明白過來，自己弄反了方向。
韓晟昊轉過身，繼續喊到：立正、敬禮！
玄卓善聽到口令，立即抬起右手，作了個敬禮的動作。韓晟昊看了看，上前將她的五指並攏，把她的手往上抬了抬，又把她的頭正了正。
王二英見韓晟昊總是在玄卓善身邊轉來轉去的，不高興了，衝著韓晟昊說：“哥，哥！你看我的動作咋樣，行嗎？”
敬禮這個動作以前練過多次了，姑娘們作得都不錯。韓晟昊看了王二英一眼，然後又看了看所有人，說：“大家的動作都挺好，回家對著鏡子再多練練哈。”
接下來要訓練的是向左轉、向右轉、向後轉和左轉彎、右轉彎，這些口令隻要韓晟昊告訴玄卓善一次，她就都記住了。
但是接下來的訓練，玄卓善總是出錯。
她分不清站成“一列”和站成“一排”，不知道什麽時候該站成一“列”，什麽時候該站成一“排”。
雖然她是“打頭”的，無論是站成一列還是站成一排，她都站在第一的位置，但是“此‘第一’非彼‘第一’呀，”-——以口令員韓晟昊為中心，站成“列”的時候，“打頭”的與韓晟昊相對；站成“排“的時候，隊伍中心的人與韓晟昊相對。
可是，當韓晟昊喊站成一列時，玄卓善跑到了最右邊兒；當喊站成一排時，她又跑到了中間……因為玄卓善“打頭”打得不好，一遍遍地出錯，韓晟昊不得不一遍遍地喊“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這時王鳳有些瞧不起地說：“這麽簡單的事兒都不知道，真笨，笨死得了-——比熊貓它媽還笨！”
金寶兒也不滿地說：“照這樣式兒地練，得練到啥前兒啊？富（誌儉）叔說啥前兒隊形練好了，才能讓咱們練刺殺、練打槍，她這麽笨，這得猴年兒馬月啊？”
韓晟昊聽了姑娘們嘟嘟囔囔地說些怨言，也著急了，想了一下，他在自己上衣兜兒裏把鋼筆摘下來，叫玄卓善過來，要給她講什麽是“排”、什麽是“列”。
韓晟昊用鋼筆在自己的左手心上畫了一條橫線，邊畫邊用朝鮮語告訴玄卓善這是“排”；又畫了一條豎線，說這是“列”，還在縱、橫兩條線上，標出了她應該站的位置，並重重地畫上了圓點。
玄卓善靠近韓晟昊，用她的左手抓著韓晟昊左手的手指頭，歪著頭兒仔細地看，邊看邊用右手的食指在韓晟昊的手心裏描畫著剛才韓晟昊畫的橫、豎兩條線，嘴裏還不停地用朝鮮語叨咕著什麽……
這時，王二英看了一眼王大英，見王大英低著頭，眼睛一直瞅著自己的腳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
王二英再也看不下去了，就衝著玄卓善大聲地說：“有個人臉皮咋那麽厚呢？咋還沒完沒了呢？”
王鳳也看不下去了，跟著說：“就想趁雞（機）摸鴨子唄。”
王二英聽了這話，想了一想，覺得不太對勁兒，有點不太好聽，就瞪了一眼王鳳，說：“你說誰是鴨子呢？”
王鳳本來是想討好王二英，沒想到自己的話惹得王二英不高興了，想趕緊補救，挖空心思地想了半天，說：“就是、就是、就是發賤，不要臉唄——臭不要臉！”
玄卓善聽不懂他們的話，自顧自地拿著韓晟昊的手看了又看，看明白了以後，她很高興，她抬頭看著韓晟昊，開心地笑了，這一笑，露出了一排好看的牙齒。
玄卓善給韓晟昊鞠了一躬，用朝鮮語說了句“剛木沙密達”（感謝、謝謝）後，高高興興地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
王二英越看越生氣，她想：從哪冒出來這麽個小鱉犢子，笨巴卡拉的不說，來了就跟俺韓哥賤了巴吃、的了巴瑟的。俺韓哥也是，咋就那麽樂意搭理她呢？她哪疙瘩比俺姐好啊？真是有眼無珠，哼！都不是什麽好鱉犢子！
當玄卓善走到她跟前兒的時候，王二英再也忍無可忍，終於爆發了-——
“呸！狐狸精！”王二英對著玄卓善的臉大聲地說，然後，朝玄卓善的腳上吐了一口唾沫，說：“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