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可憐母子
舌頭還在動,努力的想要收回去。從舌頭的形態和長短來看,這是人的舌頭,而且這個人還活著。
安然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見到這舌頭慢慢的收了回去。就輕聲的對許諾說“這個人還活著,我們快點把她救出來吧”
她說完就抬手就去刨石塊,許諾立馬抓住了她的手,阻止她繼續行動。
“等等,你不能這樣動石塊,上麵的石塊是鬆的,你這樣去弄,整個石堆會滑落,不僅裏麵的人出不來,有可能就連我們也會被埋在下麵。”
安然一聽,嚇得忙收回了手,她可不想被活埋。低頭仔細看著那個缺少石塊露出來的洞,一臉擔憂的看著旁邊的許諾。
“那要怎麽辦?不救嗎?”
許諾沒有說話,隻是直勾勾的盯著她的雙眼。
“你看我幹嘛,想辦法救她啊!”安然目光一擰,顯得有些著急,她有些想不明白,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見到這種情況不應該滿腦子想著救人嗎?反看許諾的冷漠,這家夥更像是法醫吧。
許諾目光複雜的看著著急的她,然後低頭在地上尋找起來。
安然見此鬆了一口氣,輕聲的向洞裏麵喊道“你別害怕,我們馬上想辦法救你。”
過了許久,裏麵傳來沉重的呼吸。對方喉嚨裏麵發出嗬嗬的聲音,應該是長久的幹澀讓聲帶嘶啞,這讓安然有些心疼。
“你在找什麽啊?”安然回頭看著不斷在碎石堆中翻找的許諾,有些疑惑。
“找可以受力的東西”許諾毫無感情的回應道,繼續尋找。
突然,從石堆裏麵傳出低沉的聲音,安然連忙將耳朵湊了過去,隻聽一個女人虛弱的說。
“救……救我……的孩子。救……我的孩……子。”她聽清楚這聲音,心猛的一痛,人瞬間緊張了起來。
“許諾,這下麵還有一個孩子,你得快點。”
她急的團團轉,可看著這已經到底的碎石堆,也是無從下手。
許諾沒說話,很快從石堆下麵拽出一塊鐵片,將鐵片沿著洞口上方的縫隙插了進去,又找了幾根木棍,支撐起鐵板,這樣能暫時卸去上麵的石塊壓力。
安然見支撐住了鐵板之後,就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清理石塊,每一塊兒都格外的小心,生怕裏麵的人再受到傷害。
隨著清理出來的洞越來越大,一個滿是灰塵的女人頭露了出來。她的五官裏積滿了灰塵,嘴巴旁口水混合著灰塵都變成了泥漿。她的嘴巴一開一合重複著之前的話。
安然看著她的模樣,心裏十分的酸澀,別說是滿臉滿眼睛的灰塵,就算平日裏眼睛進點沙子都是痛的淚水漣漣。
女人的頭昂起,很是僵硬,直麵麵向他們,脖子硬硬的,就像一個假的木頭人似的。
安然意識到她的這個姿態好像不太對勁,應該是趴在地上用四肢支撐起身體的。可是現在隻看到她的一個頭,不知道她身體的情況。
她的健康情況非常的糟糕,嘴裏依舊斷斷續續的含糊不清的說“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安然不知道她的孩子在什麽地方,隻能不斷的扒開她身上的石塊,想著先把她救出來。
“你的孩子在哪裏?”許諾在安然身後問,相比安然,他顯得更加理智和冷漠。
女人像是聽不見他的話一般,依舊重複著“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安然看了許諾一眼,紅了眼眶,心裏麵更是難受的要命。她不知道為何會這麽難受,也許是女人身上所傳遞出來的母愛。
她拚命的扒拉著女人身下的石塊,很快她的手觸碰到了一截腿。她仔細的摸了摸,撫開上麵的灰塵,是個孩子的小腿,她心一驚,手也顫抖起來,瘋狂的又扒開了一些,孩子的腿完全的展現在她的麵前。
可她卻難受到無法呼吸了,沾滿灰塵的雙手捂住嘴巴,雙眼被淚水模糊,心痛的一抽一抽的。
如蓮藕一般僵硬的小腿,鞋子不見了,**著腳。腳心朝上,可是腳趾頭已經被石塊砸的稀爛,血肉已經和灰塵粘在了一起。
“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女人依舊是維持的那個姿態,嘴巴裏麵就如複讀機一般重複的這句話。
安然失聲痛哭起來,拚命的扒拉著石塊,許諾見此,也跪了下來,扒走剩下的石塊,直到女人身下的孩子完全的呈現在他們麵前。
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安然渾身的力氣如同被抽走一般,失力的跌坐在那裏,眼淚如同掉線的珠子,一顆接著一顆滾落。
女人是跪在地上的,雙手撐在地麵,整個身子往上揚,後背上壓著一塊木板,上麵累積著數以百計的石頭塊兒。
而在她的身子下麵,也跪著一個三歲左右的小男孩,孩子麵向她,雙手緊緊環抱住她的腰。頭埋在她的胸口,可是現在,孩子身體已經硬了,保持著生前的最後姿勢。
“救……我的……孩子,救……我的……孩子。”
女人還在不停的重複著這句話。她的姿態從最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沒有變化過。
女人身下小小的空間,根本難以維持孩子的生命。小男孩跪在媽媽的身下,一雙小腳被石頭砸的稀爛,想想這是多麽的疼,可小男孩在死之前,卻也隻能緊緊的抱住他的母親。
安然已經完全不能自已了,眼淚如不要錢的飆湧,就連身體也有一些搖搖欲墜。
她忽然很想念自己的母親,從懂事開始,她就一直逃避母親強勢的愛。她一直無法理解,母親為什麽總是那麽強勢,總是將自己的人生事無巨細的都安排好。
她想飛,想要獨自翱翔天空。所以她選擇了離家很遠的城市讀大學。
麵對母親一天十幾二十個電話,她也可以選擇不接。她想要的是自由,是一個人可以獨自闖出一片天。
可現在看到這一幕,一個母親為了保護孩子。背負著千斤重的巨石,吊著最後一口氣,隻是為了有人來,能救出自己的孩子。
如果有一天,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她安然的身上。相信她的母親也會義無反顧的為她撐起這片天。
許諾看著這畫麵感觸不大,但是安然的淚卻讓他微微動容。他彎腰抱住小男孩的身體,想把他從女人的身下拉出來。卻發現小男孩的雙手緊緊的拉住她媽媽的衣服,怎麽都拉不鬆手?無奈,隻能放任了。
他跪在地上,從木板縫隙間探進手,摸到女人的身體,後背完全僵硬,脊椎骨已經斷裂,處於壞死的狀態,所以也感知不到任何的知覺。
可是她的意識卻還活著的,許諾不知道,她這種情況,從生物學上來說,算不算是真的活著。
女人的眼睛裏麵布滿了灰塵,毫無光彩的眼光,嘴巴裏機械的重複著救救孩子。哪怕他們已經把孩子挖出來了,她還是重複著這句話。那說明,她完全靠著執念吊著這口氣。
許諾看了一眼在旁邊傷心哭泣的安然,難得鄭重的對女人說“你的孩子已經死了!”
瞬間,女人重複的話語停頓了一下,然後眼角露出了兩行淚。
“死了,死了……死了,孩子死了。對不起!寶兒,媽媽知道你疼,媽媽對不起你!”
她不斷的重複著這幾個字,淚水不斷的滑落,髒兮兮的臉上,留下兩道清晰的痕跡。
女人瞳孔逐漸的渙散,安然看見這樣的她,心如刀絞。她情願現在死的是自己,用自己的一條命換回母子兩條命。
“許諾求求你,救救她。許諾求求你……救救她們。”安然失去了理智,緊緊的抓住許諾的手臂。
她慌了,從發生地震到現在,她一直保持的理智,卻在女人的眼淚麵前化為烏有。
她哭的傷心欲絕,母親的愛就像是太陽,哪怕離得很遠,也能感受到光,可現在她才發現,她完全融入了黑暗,有可能永遠都見不到光。
許諾雙手扶住她的肩膀,天仙一般的麵容上難得露出了人間的人情冷暖。
“安然你冷靜點,她已經走了。她死了……我救不了她們。”
安然怔怔的看著他,用力的抓緊他的手。毫無理智的懇求“你可以救她們,你不是醫生嗎?你不是號稱外科聖手嗎?你行的,求求你救救他們”
許諾蹙眉,看著情緒異常激動的安然,心中五味陳雜。
“安然你清醒點,我雖然是醫生,但醫生也不是萬能的,她們已經死了,你讓我怎麽救?”
他的話讓安然眼中的光逐漸的暗淡了,她淒慘的笑了笑,一把推開許諾,轉身去扒拉女人身下的石塊,想要把女人從石塊下麵拉出來。
她瘋狂極了,似乎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手指甲被磨掉了,手也被磨破了皮,鮮血染紅了石塊,卻依舊不停手。
許諾看著她,心陷入了深淵,許久已經沒有感知的他,此刻心感到了痛。
女人的聲音逐漸的低沉下去,最後她的頭耷拉了下來,再也聽不見呼吸聲和說話聲,她死了,去陪她孩子去了。
安然跪在地上,還在拚命的清理石塊。毫無理智的亂扒拉,讓支持起來的鐵皮出現了傾斜,上麵傳來石頭滾落的聲音。
許諾一看,立馬抱起跪著的安然,就往外跑。
嘩啦啦,石塊坍滾動的聲音,隻是幾個呼吸之間,那對母女便被徹底的掩埋在石堆下麵。
安然泣不成聲,眼睛血紅,整個頭都埋在許諾的胸口,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覺得活的如此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