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千裏江山圖
藕清和滄溟走後,宋默君還有柳黛黛、元淨等其他幾名侍讀忽然光臨苑春居,也正是為世子的生辰而來。
沈曦宜還因為前幾日酒窖的事情,而對宋默君心有嫌隙,隻不冷不淡地招呼她們幾個。宋默君倒仍是一如往常般從容,看沈曦宜的眼神不卑不亢,光明磊落無比。
原來她們幾個是奉了郡主李徵玉之命,來給世子爺準備生辰賀禮來著。隻是這賀禮不是為七月初七的,而是為了世子爺真正的生辰六月初七。
六月初七的生日因為避諱的關係不能大辦,李徵玉便想著為世子繡一副《千裏江山圖》,在六月初七那日送給世子爺,也好討世子爺的歡心。
一個人固然是完成不了的,李徵玉便把這件事交給了宋默君她們,加上沈曦宜,正好有五個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可以在六月初七之前完工的。
沈曦宜並不能覺得這個法子行得通。一來世子殿下盧玠,生來冷浸溶溶月不與群芳同列,此等凡俗之刺繡未必能入他的眼。二來世子爺一向是不過六月裏這個生日的,冒然亂送禮物說不好弄巧成拙。
但無論這個主意怎麽樣,終歸是郡主娘娘——未來的世子妃的意思,沈曦宜自然也是插不上一句話的。
沈曦宜本來懶得管這件事,但此刻她正寄居在旁人屋簷下,李徵玉本來就對她頗多微詞,她又何必自己犯衝給人教訓呢?隻好順水推舟地答應下來。
元淨見沈曦宜痛快答應了很高興,道:“沈姑娘如果跟我們一起,我們五人,繡一圖,就算手腳再慢,十日之內也必然完成。”
沈曦宜點點頭暫時無語。柳黛黛嬌聲道:“現在缺的,就是一個隱秘的場所。郡主娘娘想給世子爺一個驚喜,不想把我們刺繡的事情先泄露出去。可是哪有什麽地方是世子爺找不見的?”
宋默君沉吟道:“隻有一法,就是我們把布匹拿到我們自己的閨房去,可是那裏也沒有織布機啊?”
樊清河輕蔑道:“別鬧了,那跟一個人繡有什麽區別。”
沈曦宜見這幫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辯,叫蓮清給她們一人沏了杯淡茶,冷靜一下。
“我倒是有一個地方……”沈曦宜想了一下,還是說道,“我現在在書房教小公子寫字。書房的小隔間藏了許多書。如果能把梭機拿到那裏去,外人是萬萬發現不了的。”
元淨眼前雪亮,隨即歎道:“不行不行。書房那種地方,除了你,我們都是進不去的。”
沈曦宜不以為然,道:“如果借用郡主娘娘的威風呢?”
宋默君暗忖半晌,道:“其實我們可以試試。求一求郡主娘娘,她會給我們提供方便的。”
樊清河細聲細氣,“我看直接請繡娘算了!拿到外麵去最方便!”
她們幾人說了得有兩個時辰,最後才叫宋默君把商量好的告訴李徵玉。李徵玉為了把《千裏江山圖》送給世子爺,果然是下了狠功夫。聽說小書房的藏書隔間比較隱秘,頓時秘密叫人把梭機給沈曦宜送了過去。
其實李徵玉最不放心的還是沈曦宜。她跟世子接觸得最多,若是一不小心說漏嘴,破壞郡主娘娘的計劃可就糟糕。況且那個古靈精怪的小豆腐還時常出入書房,若是被那位祖宗看見,更加會露餡。
沈曦宜既然答應下來這件事情,自然要提前做好小豆腐的工作。小豆腐便書房練字的時候,茫然地看著一張張梭機往書房裏搬,放下手中的毛筆就要前去看熱鬧。
沈曦宜按住他的小手,嬌嗔道:“小豆腐!你又不好好練字!你要去哪?”
小豆腐伸著小手,“那是什麽啊?”
沈曦宜小聲道:“不能吃,也不好玩。知道麽?”
小豆腐黠然看向她,“你說不好玩,那就是好玩了!嘿嘿——”
沈曦宜衝他做了個鬼臉,心想這小鬼可真難纏,必要的時候隻能采取善意的謊言,來穩一穩這小鬼的心思了。
從五月二十五起,沈曦宜幾乎日日都要往書房跑。繡工的活反複而複雜,千裏江山圖的顏色又極其絢麗,稍有差錯就要重頭再來。
世子不常來書房,倒也沒發現異樣。隻是小豆腐有時候不乖,時不時地搗亂一下,倒也勉強能應付。
五月三十一,五月的最後一天。《千裏江山圖》幾乎已經完成了一般,沈曦宜剛滿身疲累地從書房回來,就看見蓮清憂心忡忡地站在苑春居門口等候沈曦宜。
沈曦宜見她麵色不好,便有種不祥的預感。蓮清忐忑不安地說道:“小姐可回來了,沈府的桃菲姑娘來了……”
“桃菲?”那是沈占秋身邊的人。
莫不是沈占秋又來催促她趕快攻略世子吧?
若真是這樣她倒還有話說,就怕又搞什麽幺蛾子……
“五小姐安好!”桃菲這丫頭果然正在大堂中,規規矩矩地跟沈曦宜寒暄過後,將沈占秋的一封信交於她。
“父親有何吩咐?”
沈曦宜見桃菲避過頭去,支支吾吾地不肯說,半信半疑地拆開了信件。
信中確是沈占秋的親筆無疑,言道沈曦宜同父異母的哥哥沈鬆,受惡徒孫修欺淩,搶走了他的歌姬不說,還被打得嘔血成河,被誣入了大獄,含冤莫辯。
沈占秋心中說得聲淚俱下,悲痛不已。他的意思是叫左不過沈曦宜就在世子爺身邊,叫她為同父異母的哥哥沈鬆說情,嚴懲惡霸孫常者,替沈家免了這場官司禍事。
信中不過寥寥數語,但沈曦宜看見“孫修”二字指尖一痛。
沈曦宜初見這封信時又驚訝又迷茫,這才別了孫常者幾日,他就鬧出這麽大的亂子?沈鬆怎麽跟孫常者打起來了?這兩人平日裏明明一點交集都沒有。
能跟孫常者扯上關係的歌姬,多半就是前幾日孫常者非要娶、但沒娶成的名伶裴青奴。
沈曦宜絕知自己這不成器的哥就愛拈花弄草,沈占秋在信中說得模糊,更將所有的罪責都歸在孫常者身上,這倒愈發顯得此事原是沈家理虧。
此事涉及到孫府和沈府兩家,絕不可能像信上說的那樣簡單。
不行,她要知道事情的全部。
沈曦宜把信紙放回信封,正襟危坐於廳堂之上,正色道:“桃菲,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若是不跟我說清楚,我是絕不會輕易插手此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