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共膳
盧玠的手指在她鼻尖上輕輕一刮，沈曦宜鬢間發絲滑到臉龐，低聲道：“明知故問。我們……從今天開始，就不一樣了。”
清晨鳥語細細，熹光照射進來。從鬱檸竭力控製不圓瞪的眼珠就能看出來，她們的震驚是有多大……都說京城四大美男的世子爺不食人間煙火，如今看來，是萬年玄冰要消融了？
怎麽事前一點跡象都沒有？
可憐郡主娘娘，這還沒成親夫君就另尋他歡？
沈曦宜歎了口氣，她都能想象鬱檸等人心中所想。
世子爺還在一邊氣定神閑地喝早茶。
他今天穿的事一身玄色蟒龍長袍，袖口處繡著金光閃爍的雲紋，領口處點著幾道銀邊，對稱的蟒龍掃尾處正好是領口合攏的位置，遠遠看來，高峻又不可冒犯。
盧玠愛淡色。即便是世子，他也甚少穿得如此正式。看來今日一定是大場麵。
沈曦宜忽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難道這就是世子爺想達到的效果？
她既然下定決心要跟世子在一起，那麽無論是李徵玉還好，高高在上的盧家也好，她都不會怕。
滄溟也偷偷看了一看，浮上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
鬱檸小心翼翼地來到盧玠身前，顯然還沒從方才的驚愕中回過神來，“世子爺，您這是……”
盧玠咽下最後一口茶，道：“更衣吧。”
鬱檸結巴道：“可是沈姑娘……？”
盧玠：“也更衣。”
沈曦宜見鬱檸神色不明，插口道：“我回去再換也行。”
鬱檸衝沈曦宜福了福身。仍是愕然如履薄冰，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對世子道：“沈姑娘，您是收為小娘嗎？”
盧玠漠然給了她一個眼色，“娘子便是娘子，何來大小娘之說？”
沈曦宜一陣觸動。
鬱檸戰戰兢兢地言道：“世子的意思是……？”
盧玠恬不為意，“你沒聽見我方才說的話嗎？”
“是！”鬱檸立即誠惶誠恐地答道，“奴婢明白了。”
沈曦宜如芒刺在背地站起身來，她能感覺到眾婢子怨毒的目光，以及來自各路人馬異樣的打量。
鬱檸為世子束好了發，盧玠淡淡道：“去給曦宜換身衣服。”
沈曦宜驚道：“我？不不，我自己來就好了。”
世子看向身著寢衣的她，眼神中有一種水水的溫柔，“去。”
鬱檸還一臉懵懂疑惑，見此情景更加誤會，一步一頓地走到沈曦宜身後，“沈姑娘，讓奴婢幫你換上衣衫……吧。”
沈曦宜捏住她的衣袖，輕聲問道：“鬱檸姊姊，你可不要亂說。我和世子，雖然……我卻並不欲張揚。尤其是對郡主娘娘。”
鬱檸看了眼世子，嘴巴抿成一條線，輕聲道：“沈姑娘，晚了。滄溟已經給我們發了一早上的喜糖了。”
哦……這樣嗎……沈曦宜略帶失落地抿了一下嘴。不過既然是盧玠故意的，看來是別有用心，或許她不用這麽多心呢？
洗漱完畢，便是和盧玠共用早膳。和從前一般，早膳依舊有種低調的奢華。
其中最精致的，莫過於盧玠單獨吩咐叫人準備的一道煎點湯茶藥。沈曦宜大概打聽了一下作法，當真是繁複細膩無比。取百錢茶葉嫩芽，加上一升去殼綠豆和十兩細磨山藥，摻入薄荷腦兒，放在一起杵二十下，放入罐中窨，再將香茶放在水裏煮，煮的時間越長，想起也就越濃鬱。
盧賢顯然是膳食一道的行家，輕輕拿起筷子，“你若是不喜歡這明顯的中藥味，明日早茶，我叫人用給你做栗粉茶。那味道是清淡幽香的。”
“那又是什麽？”沈曦宜從前便聽說世子府邸的茶點不是一般的精致，如今看來真不是訛傳。
“大概是烤黃的板栗、熟白芝麻、還有江南的胡桃一類的吧。鬱檸知道具體做法，你要是想嚐嚐，明日便叫她安排廚房那位鄒姓的廚娘做與你吃。”他頓了一頓，凝視著她，“怎麽一直看著我？有什麽問題嗎？”
沈曦宜搖搖頭，隻是心中好奇，“世子每日都這般鍾鳴鼎食嗎？”
盧玠看了他一眼，雪亮的聲音傳來：“說什麽呢？隻是為了叫你嚐嚐罷了。”
沈曦宜一笑，低下頭，筷子與他絆在一起。小豆腐顛顛地跑來要與世子共用早膳，盧玠止住他，道：“可淨手了嗎？看你的樣子，才剛剛玩過泥巴。”
小豆腐氣鼓鼓地反駁道：“兄長也忒偏心眼啦。沈姊姊明明吃得那麽開心，你都沒攔著她，還開心地跟她一起笑。看見小弟，便板起臉來。”
身邊的女侍矮了一矮身，道：“回世子，小公子方從縣主二小姐那裏回來，吵著縣主那裏的豆糕難吃，非要跑了來。”
盧玠不悅然，道：“既然吃過，煩請嬤嬤先帶下去吧。小孩子吃太多可怎麽好，過會兒又要食燒。”說罷跟沈曦宜對視了一眼。
沈曦宜低笑著埋頭喝粥並不理會。
玄度，那畢竟是你弟弟哦。
小豆腐聽了這話便更不服氣，徑直道：“長兄！剛才麟哥哥說了，你明明就是為了和沈姊姊獨處，所以才把小弟趕走的！如果兄長不承認，那就是心虛。”
盧玠淡淡含笑，靠在椅背上睨著小豆腐，半是莞爾地開口道：“我心虛什麽。盧麟那廝方才居然跟你說了這種話，滄溟，傳我的令，叫人把盧麟的武師父和兵器一一撤走，半個月不許練武，權當是口出狂言的懲罰吧。”
滄溟躬身接令。小豆腐咿咿呀呀地哭起來，乳母無法，隻好把自己早上領到的喜糖拿出來逗小豆腐，哄著捧著給引走了。
沈曦宜笑道：“小豆腐。世子平日都是和他一起用早膳的，今日卻巴巴地把你親弟弟舍下了，居然全是為了我？小女還真有點受寵若驚。”
盧玠目光重新挪回沈曦宜身上，別有興味道：“沈姑娘難道情願把我推給小豆腐？以後你都住在盧府，跟他見麵的機會還多得很，倒也不必急在這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