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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第二張信紙

  沈姐姐,我剛才我羅裏吧嗦地說了那麽多,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


  這隻是我和他之間的第一次見見麵,我和他之間的故事實在太多了,我怎麽說也說不完……


  反正在心裏,我就我的心裏話都說出來好了。你要是不喜歡懶得看,可以直接跳到最後一頁。


  (翻到第二張信紙——)

  我來不及喘口氣,就被救我的那個獵戶拖了出來。


  我欲伸手拉住他,卻電火驚石地一瞬想起山水鬼找替死鬼的傳說。湘地之中,水湖良多,又多在杳無人境的深山老林,那些客死異鄉的人常常化作水鬼,夜晚趁濃霧彌漫之時,化作人的模樣來引誘行人,找替死鬼。


  方才自己深陷沼澤,不就是中了水鬼的迷惑嗎?此刻眼前的獵戶……獵戶會不會也是一場幻象?

  我正自遲疑,前方的身影卻意識到她的遲疑,轉過身來,雙手開合端開我的下巴,隨即往我嘴裏送了一顆不知什麽東西。


  “唔!”我倏然感到一股極苦極苦的味道彌漫胸腔,嗆出了一串眼淚。


  他很貼心地在我耳邊提醒道:“千萬別吐,這是救你的東西。”


  我十分不情願地咽下去了那枚十分嗆人的藥丸,癱坐在地上,手指拉著他的披袍,略帶哭腔道:“你到底是誰?是人是鬼?我是快崩潰了。”


  那人影輕笑一聲,單腿跪在她身邊,“我叫……張汝安,是這就住在這山裏。”


  是人!


  我又驚又喜,倏地瞳孔放大,想仔細看一看他,不料張汝安卻急而捂住我的嘴:“別出聲。我不是水鬼、靈鹿,你可以放心。現在,我帶你從這裏走出去。你必須保證不能出聲,也不能亂動,可以嗎?”


  他壓低的嗓音聲細如蚊,我也明白其中利害,怔怔答應了。


  黑暗中他仍仍然萬分嚴肅,附耳道:“一會兒一定要按照我說的做,知道嗎?這片林子古怪得很。”他點了點我腰間的匕首,“一會兒若是有危險,就用來防身。”


  張汝安將我輕輕扶起,引著她運氣、調息,把護心丹的藥性發散。彼時不遠處鹿鳴呦呦,洶湧的霧氣又重新襲來。


  張汝安從隨身抽出一束紅絲線,手指架作十字形,利索地布在草木之間。兩人繞過前方的泥潭,又依次逡巡了半晌,始終在原地打大大小小的圈兒。


  我悚然緊握著張汝安的手,恨不得身子貼在他身上,“我們……好像一直圍著這個地方轉。”


  他腳步一停,拍拍她的手背,道:“應該是這樣。”


  “應該是這樣?”我手心裏的冷汗冒個不停。


  我不明所以,隻覺張汝安腳步越來越快,手下的紅線也越放越快,曲折回環,不一會兒林中宛若一幅井井有條的蛛網般。


  靈鹿的光芒還在遠處,不過越來越黯淡,越來越式微,似乎為紅線所困,不得靠近。就連那東西那空靈、迷幻的歌聲,也變得嘶啞而尖利。


  我恍然,“拿東西被困住了?”


  張汝安停下腳步,微微拭了拭額角細汗,“隻是暫時的。哪裏是什麽靈鹿,隻不過是隻老山狸子罷了,我們休與它糾纏。”


  張汝安手中紅線仍舊放著,走到一丫杈昏暗處,卻忽然停住了,隨即倒回去瞥了眼草叢。他一笑,對我做了個“噓”的手勢,過去猛拍了下草叢。


  原來草叢中還有個人!我後來聽張汝安管他叫阿郎。


  阿郎靈然一驚,頭頂的草帽差點掉下來。隨即他正了正身子,嗔怪道:“你幹什麽?想嚇死我不成?”


  張汝安笑,一邊拉著我伏了過去,道:“這黑燈瞎火的,你這麽專注看甚呢?”


  阿郎注意到我安然無恙,才又把眼睛投向不遠處,道:“別聒噪。你看那廝耍瘋魔——”


  我半晌雙眼適應黑暗,而此時,就在我們前方一水潭陰暗之處,有個半赤之男正拿著把劍狂砍濫轟。正是不見多時的令沉佑。


  我乍然看見了他的身影,心中轟然亂跳起來。


  怎麽辦怎麽辦?我怕急了!


  隻見令沉佑上衣破破爛爛,半條手臂露在外麵,嘴裏含混不清地喊叫著什麽,瘋瘋癲癲地亂跑亂砍。我看見他的一隻馬丁靴甩在水潭裏,頭發糟如雞窩,對著個大蘑菇狂啃。


  我惑然,看向張汝安,“他……這是瘋了不成?”


  張汝安戳了戳白衣俠士,“叫你救人,你卻在這裏看熱鬧。”


  阿郎不語。令沉佑猛然釘在地上,把手塞進嘴裏,狂喊破音道:“阿拉沒落啊!!!”


  “嗯?”我大為迷惑,“他在說什麽?”


  張汝安沉默了一會兒,大概也沒想出來,“或是、是……湘地的話?”


  阿郎哼了一聲,“我看,倒像是不知所謂的瘋話。”


  見令沉佑東跑西顛,瘋魔得實在不成樣子,阿郎終於出手,同樣以手中紅線如梭般繞來繞去,把令沉佑圍成一團。


  令沉佑仍然瘋魔不止竟欲砍斷紅線,張汝安疾而出手,連點下他膻中、百會兩處大穴,令沉佑終於消停下來,像灘爛泥似的委頓當場。


  阿郎捏了捏額角虛汗,道:“他……暈了?你叫我怎麽把他弄回去?”


  張汝安道:“說好你照著他,不關我的事情。”


  此時我也走了出來,看令沉佑眼下烏青,滿是血痕的粗腿,嘴角還有細微白沫,著實是不忍直視。阿郎試著馱了一下他,不料這近兩百斤卻真乃是無法承受之重,張汝安試了一下,也是不堪重負。


  兩個男人隻好一前一後架著不省人事的令沉佑,一步一蹣跚地艱難而去。我怕又有什麽狐妖、水鬼之類的東西靠近,一直緊緊地抓著張汝安的外袍角。


  此刻我的心中充滿了迷惑,自入這林子以來,太多太多的事都不能用常理解釋,所謂雲霧也像無盡的夢魘一般,一旦陷入其中便難以醒來。


  阿郎在前麵一直抱怨著斯體沉重,踽踽難行,言語中似乎對隻有一麵之緣的令沉佑諸多不滿,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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