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禁地
清晨，沈曦宜很早醒來，遙看外界啟明星紫寒色的光芒還未完全褪去，深冬的皇宮，透著一股遺世而獨立的霜華感，一點都不真實。
她悵然地望著空蕩蕩的偌大房子，昨晚，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嗎？
夜晚熟悉的恐懼感清晰地重新掛上她的心頭，她迅速奔下來，銅鏡裏自己眼下清晰的烏黑之色也證明這一切其實並不是夢。
並不是夢……
“沈姑娘，您醒了？”
一個和顏悅色的中年婦人推開門，將換洗的衣衫整整齊齊地放在矮桌上，“沈姑娘，奴婢是錦若，是皇後娘娘專門派來照顧您的。今日是皇後娘娘的私家小宴，皇後娘娘叫您換洗後，就到前殿去。”
沈曦宜抖落開那件鵝黃軟緞裙，零零點點的鑽石點綴其間，宛若落於裙角的星光。——本來是極美的，但在沈曦宜眼裏，卻是一團冷冰冰的死物。
同時，昨晚還活生生在自己身邊的那個宮女小秋也不見了。
沈曦宜捏著羅裙，冷冷地問道：“小秋呢？”
錦若亦不帶一絲感情地答道，“小秋做事不利，皇後娘娘已經處置了她，還請姑娘安心，今後由奴婢照顧姑娘。”
處置了？
沈曦宜瞬間明白了。
是昨晚她的異動，已經泄露了，叫皇後看出了自己的計謀被識破，所以小秋被滅口了。
各種複雜的情感瞬間湧上她的心頭，皇後啊皇後，她真是好手段，居然天不亮就把小秋給解決了？
她的心幾乎已經麻木了，幾乎是不知所措。
沈曦宜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就這樣被像個木偶一般愣愣地被帶去前廳。
看這樣子……皇後是打算跟他撕破臉麵了。
然而她此刻身在皇宮，人皆在皇後的一手掌控之中，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是以，就算是千般不願萬般不願，也要按皇後的話行事。
其實皇後一天到晚都很忙，不是她身邊的人，幾乎都見不到她。作為六宮之主，每天都要處理大大小小來自各宮的事情，即便是沈曦宜，白日裏基本上也看不見皇後的人影。
而今日……不知怎地，皇後居然有閑情逸致來開什麽宴會，當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偌大的偏殿隻有仆人和沈曦宜住著，空蕩蕩的，長日無聊，白夜都是孤獨寂寞。
沈曦宜因為之前的事情對皇後等人已經起疑，她用盡全力記住身邊的一草一木，不漏過一寸細節，就是為了解開心中的疑團。
不過……好像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之前沈曦宜花了將近三天的時間才把坤寧宮的大部分角落走了一遍，也隻是走馬觀花地遊覽，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當時還有小秋在身邊提點，告訴她哪間房子是誰的，又有什麽曆史典故。
現在想來，連帶著小秋都是皇後身邊的人，她曾經說過的話又有幾分可信？
沈曦宜走到東方一處薰衣草覆蓋的閣樓之下，錦若忽然止步了，臉色深沉又不耐，“沈姑娘，我們該回去了。”
沈曦宜很是懷疑，還隔著籬笆張望裏麵盛開的薰衣草，故意顯出一副詫異的樣子，“怎麽，我不能進去看看這裏嗎？”
不過也確實值得可疑。想皇宮是什麽地方，怎麽會有如此荒涼破敗的地方？而且還是皇後的地盤裏？
錦若搖搖頭，解釋道：“沈小姐，這裏已經很多年沒人住過了。裏麵的灰塵無人打掃，沈小姐進去會弄一身灰塵的。”
沈曦宜道：“我不怕灰塵。”
說著側過陣子，就要推開兩扇破敗的房門。
錦若竟然有點急了，腳下流星似地衝到沈曦宜前邊，臉色已相當嚴峻，大有對沈曦宜動手之狀，“沈姑娘！請您停步吧！這裏麵真不是您能進去的，你若是強心要進去，奴婢可就要喊人了。”
沈曦宜剛要賣出的腳凝固在半空，愣了半晌。
錦若眼神中似蘊含著火焰，儼然寸步不讓。
兩人就這麽對峙著，半晌，沈曦宜幹笑一聲。
“你瞧瞧你，我跟你開玩笑呢。你怎麽還當真了？”
沈曦宜後退一步，目前來看，她似乎也隻能這麽說來打個馬虎眼了。
她暗暗捏緊拳頭，她好恨自己的懦弱。
錦若神色有些不易察覺的異樣，她抬頭望著穹頂的高高的煙囪，緊閉的房門，眼神深邃極了。
“沈小姐，這裏是東苑，是坤寧宮的一片禁地。這麽多年來，皇後從不許任何一個人到這裏來。”
禁地？
沈曦宜情不自禁地摸摸裙擺，難道這裏麵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皇後也不是個簡單的人，有點自己的秘密是應當的。不過，這般明目張膽地留這麽荒廢的地方在自己的宮殿裏，還不讓任何人踏入，不免有點自相矛盾了。
沈曦宜斜眼瞥著錦若，等著錦若再解釋兩句。然而錦若卻知趣得很，嘴巴也嚴得很，方才說那兩句已覺失言，再也不肯多說。
沈曦宜歎了一聲，道：“錦若，我回去。”
她沒有任何辦法，隻能妥協。
錦若點頭，回頭一看，湘竹不知何時，居然正站在身後。沈曦宜和錦若俱是一驚，隻見湘竹微微一笑，不理會沈曦宜和錦若臉上驚訝的神色，一點、一點地走上前來。
湘竹看見了，一定會告密的——這是沈曦宜的第一念頭。
“湘竹姑娘……您怎麽來了……也沒派人通傳一聲……”錦若顯然驚慌極了，又對方才的事情十分介意，登時有點不知所措。沈曦宜愣在原地，不是因為驚惶，而是因為她想看看這個走狗到底想幹什麽。
湘竹身著一襲褐色長裙，麵帶閑適的微笑，“錦若姑姑，我是特意沒叫他們說的。”她意味悠長地看了一眼沈曦宜，“奴婢是奉皇後娘娘之命，來叫沈姑娘過去赴宴的。”
錦若本想說一句，最終還是知趣地退開了。沈曦宜自問還沒跟皇後有如此親熟的地步，不知道皇後的葫蘆裏賣的又是什麽藥。
“我知道了。”沈曦宜深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