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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傷嫁(下)

  不過這樣也好,這場婚事本就不盡如人意,她總是不想太多人過來關注。


  盧府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側門長滿了青苔,在那裏的青磚路上放了一個火盆。沈曦宜作為新婦,依照風俗,要從那火盆上跨過去,才算是吉利的預兆。


  沈曦宜懂得這些,在藕清和蓮清的攙扶下艱難地跨了過去。


  一個長得很是喜慶的嬤嬤自稱花嬤嬤,接過來沈曦宜的手,滿臉喜慶地笑道:“迎新婦了!”


  蓮清左右張望了一圈,“誒?新郎呢?”


  花嬤嬤堆笑解釋道:“表公子三日前就身體抱恙,哩哩啦啦地到今日也沒好。姑娘先入了洞房去,衝衝喜就沒事了。”


  蓮清追問道:“那我家小姐跟誰拜天地?”


  花嬤嬤道:“拜天地隻是個形式罷了,何必拘泥,按世子的意思,省了也罷。”


  “世子?”


  蓮清不明就裏地重複了一句。


  世子?


  沈曦宜低低哼了一聲,雖說這是盧玠的地盤吧,不過盧玠又來管她這麽個不想幹的人作甚?


  省了也好,省得她來回彎腰。


  因為沒有了拜天地這一禮,後麵許多繁瑣的禮節也一並省去了。沈曦宜自行掀開了蓋頭,給謝夫人磕過頭後,又為謝夫人奉了三杯媳婦茶。


  謝夫人是個禮佛之人,常年不理世事,即便是自己兒子這樣的大日子裏也仍是一身素灰之衣,釵環不施,鉛華弗禦,人淡如菊。


  跟這樣的老人相處的最大好處是不必陷入到不必要的紛紜雞毛瑣屑之中,次大的好處是你會也隨之耳濡目染地學會淡然。


  這對於沈曦宜來說當然是求之不得的。


  受夠了什麽皇後、什麽慎淑夫人的刁難,好不容易碰上個老莊派淡然隨性的婆婆,也不失為厄運中的一件好事。


  謝夫人沒有多說什麽,隻是依照盧府的規矩教習沈曦宜幾句,然後沈曦宜就被送入洞房了。


  所謂洞房設在一條窄窄的廊道盡頭。廊道兩側掛著紅彤彤的喜燈籠,不經意間洋溢著一種暖融融的意味,似乎跟之前的冷清大相徑庭。


  沈曦宜走在其中,想起人生有三喜: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今日她也算是人生一喜了。不過這一喜來得太過突然了,幾乎令人猝不及防,伴隨著空虛和一點點傷懷,就這樣向她撲麵而來。


  花嬤嬤在沈曦宜耳邊道:“姑娘大喜啊,一會兒和咱們表公子喝了交杯酒,您就是咱們世子府邸的人了。今後走到哪裏都是有人護著的。”


  沈曦宜聽著這話怎麽感覺這麽奇怪,不禁問道:“花嬤嬤,表公子不搬出去住嗎?為何一直寄住在盧府?”


  其實沈曦宜一直有點疑惑,謝籍的父親即便不在了,謝籍按理說也應該能世襲到一部分家業,不至於落魄到寄住他人居所的地步。


  花嬤嬤捂嘴笑了一下,“姑娘這麽問就傻了。謝公子的生母夫人,原來就跟咱們老爺是嫡親的兄妹。如今謝老爺早亡,咱們老爺照顧嫡妹也是應當。說起來,咱們世子爺跟表公子長得還是有幾分像的。”


  沈曦宜回憶了一下謝籍和盧玠的樣貌,除了盧玠高挑些尊貴些——盧賢王嫡長子的緣故——這兩人可以說是神似。然而樣貌相似命運卻不同,謝籍即便是被人害到這個地步……還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說一句話。


  沈曦宜緊閉雙眼晃晃腦袋想把心裏亂七八糟的念頭晃出去。一提到盧玠她就渾身乏力腳步發虛,如今既然兩人已無緣,她還是應該盡快把這人忘了才是。


  花嬤嬤為沈曦宜推開了喜房的門。喜房可以說是簡陋了,撲麵而來地就來一陣藥罐子味,裏麵點了兩隻龍鳳花燭,就當是喜房了。


  謝籍歪歪斜斜地倒在一張搖椅上,雙眼微闔,嘴裏斷斷續續地發出一些誰都聽不懂的囈語。


  見門忽然開了,光線打進來,他恍若被驚了一半,恍然坐起身來,發出啊啊啊的尖叫。


  “謝大哥!”


  沈曦宜見到謝籍這個樣子淚水收不住地流下來,奔過去扶住謝籍的肩膀,“謝大哥!你別這樣……我好難過……”


  花嬤嬤見沈曦宜落淚了連忙上去扶了一把,小心翼翼地擦幹沈曦宜臉上的淚水,“哎呦,姑娘這是怎麽了,怎地還哭了?新婦落淚可不吉利,快些,扶表公子坐一坐就好了!”


  沈曦宜抹了一把眼淚,抹下不少胭脂下來。謝籍從前是多麽驕傲的一個人,陽光都不及他璀璨耀眼,如今卻要孤零零地躺在這裏,生不如死,端是叫人歎惋又憤怒。


  謝籍的目光甚是汙濁,見到沈曦宜,隻是微微地反應了一下。


  花嬤嬤把謝籍完全當個傻子來看待,又叮囑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其實不用多說誰都明白,即便謝籍不傻,沈曦宜與他之間也全然沒有情愫,隻有兄妹之誼罷了。


  沈曦宜這場婚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本來也是侯府表公子的親事,但皇後和李徵玉等人有意要羞辱沈曦宜,連盧府正門都不叫開,所謂親朋好友也一概未曾邀請,隻是簡簡單單地在盧府後院擺了幾桌酒席,供丫鬟、小廝來此喝酒道賀,其餘的一概不提。


  沈曦宜心中著實惱怒,她們如此看清自己,還不是因為盧玠的緣故?話說回來,這事當然也有盧玠的份兒,沒有世子的暗許,盧府的丫鬟和下人敢這麽囂張?明明前幾日還畢恭畢敬地生怕得罪了她。


  藕清借著喝酒席的名頭跟滄溟相會去了,新郎官不能出去敬酒,按理說,沈曦宜這個新婦應當出去走一遭。但這原本不是什麽氣派的婚禮,喝酒席的大多也都是些下九流之輩,沈曦宜不想自討其辱,便一直拖著不去。


  還是蓮清勸解道:“小姐這樣是在跟誰賭氣?氣壞了身子不都還是自己的?他們越是看輕咱們、刁難咱們,咱們越是要驕傲地站起來,讓他們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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