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兩難
即便是趙連朝,嘴上無理也不能從盧玠這裏平白無故地把人帶走。更何況趙連朝這人心性很複雜,他並不一心一意地幫著廣渠王,說不定心裏還會給廣渠王使絆兒,便顯得眼前的局勢更加撲朔迷離。
像這樣亂七八糟且費力不討好的事情,沈曦宜絕對不用擔心沈占秋會橫插一腳。沈占秋最是個會審時度勢的人,他最看得清眼前的局勢,眼見著廣渠王並不如先前那般得勢,定然是不會幫他說半句話了。
那一日,天色還下著灰蒙蒙的小雨。沈曦宜正在屋子裏抄寫白居易的詩篇,藕清忽然過來說外麵有人找沈曦宜。
沈曦宜想不到誰還冒著雨水大費周章地跑到小盧府來找自己?
莫不是沈占秋?
沈曦宜放下筆,覺得不大對勁兒。
沈曦宜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是沈明霞過來了。她身邊隻跟了一個小丫鬟,甚至連轎子都破破爛爛的,母親薛姨娘也沒跟在旁邊。
她哭得很難看,一見到沈曦宜的麵,就迎麵跪下來道:“好姊姊!姐姐求求你,你讓玄安王放過馮濂吧!他也是被逼無奈!求求你了!”
見她這樣大起大落的情緒,沈曦宜初時居然還沒意料過來她竟然會如此……前幾日前的遊園會不過是一場插曲,甚至沈明霞和馮濂的相遇都是巧合得不能再巧合的,怎麽沈明霞就這麽刻骨銘心地愛上了呢?
沈曦宜無奈地扶起她,道:“明霞姊姊,我知道你的心意。有話好說,你先起來。”
沈明霞卻執意不肯。沈曦宜側眼一看,覺得沈明霞比之上次見麵,似乎是有些長胖了。
按理說,她心心念念的情郎生死未卜,她應該茶飯不思才對,為什麽身形反而見長了呢?
沈曦宜是一個關注細節的人,這樣的細節雖小,但是足夠她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味。
沈曦宜把她領了進去,囑咐藕清把門關好,外麵也不必留人侍奉著。若是玄安王來了,就說自己在睡眠不便打擾。
把所有人都趕在門外,沈曦宜才拉著沈明霞的手,拿手絹擦幹她的淚水,輕聲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快點一五一十地跟我說。”
沈明霞滿臉緋紅,卻又泣不成聲,哽咽了許久從跟沈曦宜說起一個驚天的秘密。
原來自從那日遊園會相遇後,沈明霞與馮濂早就兩情相悅。沈明霞本來柔順的性子,卻認定非馮濂不嫁。馮濂也是個沒分寸的,兩人常常背著薛姨娘和沈占秋等人私下裏約會,一來二去,半推半就,便……
沈曦宜感覺到了事情的嚴肅性。
“幾個月……了?”沈曦宜很艱難地吐出這個幾個。
沈明霞羞愧得幾乎說不說話來,低下頭低聲啜泣。
其實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不用沈明霞自己說沈曦宜大概也能明白,從上次遊園會沈明霞對馮濂一見鍾情開始,到現在,滿打滿算也就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
居然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沈曦宜難以相信那個乖巧可人,甚至有點懦弱的沈明霞,有朝一日居然也會攤上未婚而孕這種事情——她與馮濂無名無分,而且現在馮濂還是盧玠揪出來的間隙,事關廣渠王府、盧府兩家之事,這要是被人知道,不但沈明霞腹中的孩子保不住,恐怕馮濂也死無葬身之地。
而且,首要的沈占秋就不會善罷甘休的。
沈曦宜從未經曆過如此艱難的時刻,她猶豫了。
沈明霞忽然水光淋漓的眼睛裏忽然冒出一道堅定的光,她緊緊握著沈曦宜的手,聲淚俱下地說道:“姊姊!我的好姊姊!娘親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情,我要是讓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一人知道了,我必然是死無葬身之地了!我死不足惜,可是馮濂恐怕也因為此事逃不脫幹係!曦宜,我求求你,我是實在走投無路才來找你的,你要是不肯幫我,我就隻有自行了斷一條路了!”
沈曦宜很艱難地開口問她,一個一個字地問道:“你,想留下這個孩子?”
沈明霞眼裏的光並沒有滅,已經回答了沈曦宜這個問題。
“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
沈曦宜的意思很明白,到底怎麽做,不在沈曦宜,不在別人,而是在沈明霞自己身上。她這樣的體質,光一個月就已露出端倪,若是到了三、四個月,那就無論如何也藏不住了。
“父親今天早上要找大夫給我把脈,我怕極了,所以才不顧一切地溜出來找你。”她低下頭黯然神傷,“曦宜,我求求你,我要這個孩子,更要這個孩子的父親。”
“你就沒有想過馮濂,是否願意為此時負責?”沈曦宜肅然反問了一聲,“你該明白,你和馮濂,情分並不如你想象的那樣深。而且,他背叛玄安王,已經被王爺扣下了。我雖日日伴著玄安王,但是終究是無名無分,玄安王要怎麽處置馮濂,我說到底是無權過問的。況且他吃裏扒外,本就該懲。”
沈明霞眼裏最後的一道光熄滅了,她黯然垂下雙手,淚水成串。
“那……你讓我見他一麵,就一麵,好嗎?”
她輕輕撫摸著肚子,呢喃道:“孩子,他們,終究是容不得你……”
沈曦宜重重地歎了口氣,事情從未像現在這般棘手。而且,沈明霞這麽說,就好像自己做了多大的惡人似的,其實並不是這樣。
“我不能答應你什麽,但是,我會竭力為你隱瞞。”沈曦宜咬了一下牙,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勇氣說幫她隱瞞這幾個字的,天知道她肚子哪一天大起來,藏也藏不住了?
況且,盧玠眼裏不揉沙子,這裏是小盧府,是盧家地盤,馮濂也是盧玠扣下的,沈曦宜自己也不想替馮濂說清。
說到底,還是馮濂自作自受,隻是連累了沈明霞。
沈明霞手指有點發顫,怔怔地看著沈曦宜,希望她能說出什麽救贖的話。
良久,沈曦宜才終於、艱難地想到了一條可能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