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破琴

  為什麽不能碰?


  因為那是她心上人留下的遺物,她寶貝的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可這麽珍貴的東西,卻被放在無人區的角落整整三年。


  季平舟的手指在冷峻的空氣中一幀一幀握住,成了拳,放在身側,臉色冷的要殺人。


  平息了那股氣,禾箏冷靜下來,澀聲解釋:“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東西……”


  “我是別人?”


  同床共枕三年,夫妻三年,換來一個別人。


  他倒寧願那個人還活著,一個死人,隻會讓他更加挫敗,“這不就是把破琴,我送給你的什麽不比它貴?”


  “那不一樣。”禾箏知道在這件事上她永遠理虧,永遠對不起季平舟,她摧毀了一個男人最看重的麵子和尊嚴,讓他抬不起頭。


  咽了把嗓子。


  她企圖緩和關係,企圖讓這件事就這麽煙消雲散的過去,所以選擇先低頭,先服軟。


  “你如果是為了獻血那件事來找我,大可不必,我跟我哥哥說過了,是我願意的。”


  季平舟撇撇眉,“所以他打你了?”


  不止打了,還罵了,禾箏徹底清醒過來,她仰起臉,瞳孔迷蒙著寒光,“他說我去你家是做血包的,讓我跟你離婚,我也覺得應該。”


  “我家不是你家?”


  “方家就是窮困破落戶,不敢去攀季家的高枝,這點我一直很清楚。”


  何時何地她都將這些分的很清楚。


  麵對季平舟,她骨子裏帶著天生的自卑感,尤其是在婚後的一段時間,沒有了舞台與掌聲,光環與那些頭銜也都隨之化為泡影,她就真的隻是他養在家裏的寵物。


  心情好時摸摸頭,給個甜棗。


  心情不好了,欺辱漠視。


  禾箏現在站在他麵前,麵龐嬌嫩,像花朵的蕊心,眼睛裏飄飄蕩蕩著晶瑩剔透的光點,和三年前太像了。


  季平舟恍恍惚惚又回到了那晚,他抬起手,捧住了禾箏的下巴,偏頭貼近時她卻忽然躲開。


  “幹什麽?”


  季平舟扣住她的下巴,鼻尖蹭上去,感受著她皮膚上的涼意,竟然有些想像三年前那樣吻她。


  可他在禾箏身上感覺到了濃重的怯。


  這股怯讓他無法靠近。


  “冷嗎?”他忽然沒頭沒腦地問。


  禾箏眸光閃爍,“你要是來找我吵架的可以回去……”


  不說話。


  他卻將脖間那條細絨質地的灰色圍巾取下來套在禾箏脖間,她本就是巴掌臉,不化妝時又純又欲,臉被圍巾裹著,隻有一雙眼睛明亮眨巴著。


  這份溫情算什麽?

  她又不懂了。


  季平舟卻氣定神閑,像是隨手施舍了路邊的乞丐,“我不是來找你吵架的,沒你


  想的那麽清閑。”


  圍巾戴好。


  他的手垂下來,順手抓住禾箏,“上車,外麵冷。”


  禾箏定定站著,“前麵有打車的地方。”


  她這是下定決心要和他劃清界限了。


  溫度極冷,開口時麵前飄忽著霧白色的哈氣,朦朦朧朧,籠罩在季平舟眼前,他不惱,淡然地站著,大衣領口筆挺,衣前那排琥珀色的鈕扣散發著寒色的光澤。


  風吹在他身上,他卻好像絲毫不覺得冷。


  看了眼禾箏背上的琴箱,季平舟輕笑,“怎麽,要幹回老本行了?”


  禾箏一手扶住箱盒,滿是警惕,“離開了你,總要討生活。”


  “你確定你能離得開?”


  錦衣玉食的生活她過了三年。


  哪是那麽容易脫離的。


  可季平舟太低估了禾箏,她眼神不變,神色明朗,“你是天之驕子,並不代表我也是。”


  季平舟眯眯眼,“你確定不上車?”


  “不上。”


  “行。”


  視線中純色大衣上第四顆琥珀色的鈕扣搖晃了下,脫離禾箏的目光內,隨即季平舟快速側過身,走上車,摔上車門的力度格外震耳。


  引擎啟動,輪胎在地上轉動,劃成一道虛影,終於離開。


  禾箏鬆了口氣,在路邊打車回了方家,偷摸著將琴藏在了房間,這裏隔音並不好,不可能在這裏偷偷練琴。


  坐在地毯上。


  頭頂暖風漾過,恍若柔軟的水波。


  她撫著琴弦,弦已經老舊了,不可能再發出絕美的音色,可就算換了弦又怎麽樣,當初的人不在了,她也不可能再有當初的才華了。


  貼著琴身,麵頰冷熱交替間,禾箏困意泛濫,思緒才剛渙散了,樓梯上便傳來跌跌撞撞的腳步聲。


  一起的還有明姨的念叨聲。


  “這是喝了多少啊,說了多少遍了少喝點少喝點,身體再好也經不住這樣熬。”


  禾箏慢吞吞地走出去,開了門,撞上喝的爛醉如泥被明姨扶著回來的方陸北,他臂彎裏搭著一件大衣,身上純黑的襯衫沾著口紅,夾雜著的還有濃烈的香水味。


  禾箏皺了下眉想退回去。


  卻一把被方陸北拽住,他醉了八分,還有兩分清醒。


  借著那兩分,方陸北將手上的大衣扔給禾箏,嗓子像被鈍刀劃過,遲緩又沙啞,“看看,認得出是誰的衣服嗎?”


  險些跌倒,明姨趕忙扶住他。


  禾箏心不在焉地一掃,幾個小時前才見過,不可能不記得。


  可她還是裝傻,將衣服扔過去,“不認識,我要睡了,你自己注意點。”


  “回來。”方陸北扯著她,用被酒精熏紅的眼睛看她,仔細觀望了一陣,似笑非


  笑的,“你到底得有多伶牙俐齒,才能把舟舟氣成那個樣子?”


  禾箏不懂他的話。


  方陸北將腿打直,扶著牆,還是把衣服塞了回去,“他晚上跟我一塊喝酒,喝多了,現在跟一個小明星去酒店了。”


  “管我什麽事?”


  禾箏一點都不詫異,這又不是季平舟第一次了。


  她看著手上那件質地柔軟的大衣,還沾著酒味,很重,“我也沒氣他,是你告訴他獻血的事,他才去找我麻煩,我巴不得離他十丈遠,不敢讓他不痛快。”


  “看看看,”方陸北伸出手指指她,“還說不伶牙俐齒的。”


  禾箏轉過臉,不想看這個醉鬼。


  卻逃不了他的囉嗦,“我是想讓你跟他好好說,就算離婚也要好聚好散,你倒好,隻盼沒把人得罪全。”


  還沒說兩句又吵起來。


  明姨恨不得將方陸北拉開,可他就是站著不走,還重重拍了下那件純色大衣,“明天把衣服幹洗好,給舟舟送過去,再道歉。”


  “我不去!”


  剛說完方陸北就招呼過去一巴掌,“道完歉,我跟你一起跟他聊離婚的事,行不行?”


  這是無奈卻縱容的語氣,禾箏揉著腦袋,不可思議道:“真的?”


  “不然讓你繼續被人抽血嗎?”方陸北扯開領帶,煩躁極了,“死丫頭,狗咬呂洞賓!”


  他不壞。


  就是嘴壞。


  禾箏抱著衣服,欣喜點頭,連昨天挨打的事都忘了,“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打住打住,”方陸北衝她使了個眼色,“去給你哥煮個醒酒湯,知道怎麽孝敬人吧?”


  “知道。”


  昨天的不愉快全部化解了。


  禾箏將衣服團成團要給方陸北,滯了下,轉手放到明姨懷裏,“我這就去。”


  她忙不迭往廚房跑,步子都是歡快的,明姨看了歎氣,不知道她為什麽硬要離婚,擔憂地看著方陸北,“你真要帶箏兒去談離婚?”


  他們都知道。


  季家那個地方是龍潭虎穴,有去無回。


  方陸北也沒法子,“那還能怎麽辦,就這一個妹妹,總不能真的看著她被抽幹了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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