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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成了她的美夢

  門鈴響起時禾箏已經換好了衣服。


  她打著傘,越過門廊走過去,打開門,細碎微光下站著方陸北,他沒打傘,正側身拍著肩膀上的雪,聽見門開,眼眸不抬,張嘴便是絮叨。


  “這麽晚讓我過來給你送東西,真虧你想的出來,就是跑腿的也不能這麽使。”


  禾箏盡量平靜,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還正常,“帶來了嗎?”


  啟動嗓子,聲音卻是啞的,聲帶好似斷了,被切割過。


  畢竟剛才那些不是一場噩夢。


  季平舟真的險些殺了她。


  方陸北蒙了下,“你這聲兒怎麽了,跟哭了似的。”


  “沒哭,給我吧。”


  “現在要這個幹嘛,他家老爺子不是說不能讓舟舟看見?”說著,他伸長脖子往屋裏看,“舟舟人呢,不是他叫你過來的?”


  廊燈下,禾箏穿著厚重的裹到腳踝的長襖,白色線織圍巾,一張素到純天然的臉兒,攤著手掌,指甲圓圓,可仔細看,甲縫裏存著血沫。


  “他不在,你把東西給我。”


  方陸北半信半疑地將手上的東西放上去,“又吵架了,昨天不是還一起去度假區,還住了一晚上,這又鬧什麽,你也是啊,別得寸進尺。”


  拿到了那份協議書,禾箏眼眸微彎,瞳孔卻是暗的,恍若壞了的燈泡,修不好,懸掛在屋頂上方,搖搖欲墜,還在強撐。


  “哥,你妹妹你還不知道,一向軟弱的,這事磨到今天,清了。”


  雪往她鼻尖上落,她朦朦朧朧笑了下,笑容卻不清楚,轉過身,就往雪裏走,側身的時候,圍巾下麵青紫的指痕暴露了出來。


  方陸北為之一顫,意識有點疼,遠遠的,從後麵叫了禾箏一聲,“……妹妹,非要這樣嗎?這條路很難走,就沒有別的法子了?”


  她站在雪裏,一直沉默。


  鼓樓餐廳下有條長橋。


  夜晚熒光閃爍,夏季遊客擠滿長橋,冬季白雪皚皚,江麵仿佛能被凍住,成為一條長長的冰川,在這樣寒冷的夜晚下,季平舟還在車裏等著。


  幾十分鍾後裴簡的車才開過來。


  他下車,緊趕慢趕跑過去,彎下腰,將那兩件東西遞進去,“舟哥,給你要回來了,重新包裝了下,您看看。”


  季平舟打開車內的燈,在光源下,他看著那枚小小的,帶著點血絲顏色的瑪瑙墜子,好像看到了禾箏已經停止跳動的心髒,“她說什麽?”


  裴簡木訥著,“誰……”


  “趙棠秋。”


  這次他總算記住了她的名字。


  “趙小姐說……很抱歉,她不知道這個不在禮物之列,如果可以,她願意親自跟方小姐去道歉……還請您不要生氣。”


  掌心小


  心翼翼包裹著那枚墜子,很冰涼,季平舟抬手關了車內的燈,將東西收進靠近心髒的口袋裏,細不可聞地呢喃了句,“真該死……”


  聲音在車裏,裴簡聽的不是很清楚,隻是一顫,“哥……方小姐是不是怪你了……還有你的臉是怎麽回事?”


  “怪我?”他嗬笑,“她恨不得殺了我,還說要帶男人回我們的家,表演活春宮給我看。”


  這話敢從禾箏口裏出來,季平舟就敢弄死她。


  他身在高處,俯視眾人,不管對誰,眼裏盡是漠然。


  裴簡扶著窗口,“那方小姐……你們……你……”


  他真的擔心禾箏現在是死了。


  季平舟撐著方向盤,也是撐著自己最後一口氣,忽然伏低了身子,趴在上麵,遲鈍吐氣,腦中盡是離開和風苑前,禾箏心死的模樣。


  他吻她抱她,安撫她,讓她把那些氣話吞下去,說以後能不能別吵了,說他去把東西拿回來,說她偷偷留宋聞的東西在家裏,他把她的東西弄丟了,一來一回算是扯平了。


  可是呢,早在之前,她就想走了。


  裴簡很擔心他們,更擔心季平舟,不忍心他再受禾箏的刺激,更覺得他們這樣糾纏著沒有意義。


  “舟哥,方小姐如果真要離婚,您不如同意了,我聽老爺子說……喻初小姐快回來了,現在季家一門清,您現在要是想跟她在一起,是沒有問題的,何必跟一個不愛的女人糾纏……”


  季平舟沒有聲音,還趴在方向盤上休息。


  “您當初跟方小姐結婚,不也是為了擺脫喻初而已嗎?”


  “誰告訴你的?”


  他突然發聲,裴簡卡了碟,“這些……我們都知道的,那時候還是我送喻初小姐走的,她哭了一路……”


  季平舟慢慢起身,將車打著火,聲音沒有感情,“無關緊要的人而已。”


  出來已經太久了。


  他得快點回去。


  誰知道禾箏一個人的時候會幹什麽,她要是想不開,從樓上跳下去,亦或是割了腕,他得快點回去給她收屍,再順便把這墜子給她當陪葬,讓她下去了,也能找到那個人。


  他也算善良了一回,成全了她的美夢。


  燕京一整晚都在下雪,沒有停過,季平舟回到和風苑,他謹慎地摸了摸口袋裏的東西,走進去,一室的漆黑漫失在眼前。


  沒見到禾箏。


  他開了燈,目光所及,看見了掛在陽台上洗過的衣服,是禾箏剛才被雪打濕的。


  鬆了口氣,她還有心情洗衣服,證明沒有想不開。


  又走了幾步。


  季平舟又看到了他沒有安裝好的眼鏡清洗機,現在已經被裝好了,眼鏡也洗好了,禾箏甚至還留了字

  條在旁邊,比說明書表達的還清楚,教他怎麽用,那是她最後的溫柔,最後對他的愛。


  一切都做的太周全了。


  正是因為周全。


  才更像離別。


  直到他望見了茶幾麵上那份協議書——


  沒有一次比現在更惶恐,好像天都塌了。


  他再也顧不上別的,拔腿就往樓上跑,可哪裏還有禾箏的影子,她收拾好了臥室,換了新衣服,將照片和撕碎的遺書給帶走了,將這裏打掃了一遍。


  一切。


  物歸原主。


  那天晚上季平舟瘋狂地給她打電話,她不堪其擾,直接將電話卡拔出來,掰碎,衝進了下水道,她坐在破舊的小桌子旁,用膠帶一點點粘好了宋聞的遺書,像護著什麽寶貝似的。


  一整晚,一言不發。


  因為暴雪和濃霧,機場暫停,她隻買到了第二天中午的票,若不是天氣原因,她是連夜就想走的。


  喬兒陪著禾箏,晚上不敢合眼,偶爾困的不行打會盹,再睜眼時,她還是清明地坐在地上,等著天亮,那模樣,像是這三年間,等這季平舟回家那樣執著。


  可現在。


  她是在等著逃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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