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我沒事
寺廟裏香霧堆積,落葉來不及清掃,每當有人走過,季平舟便能聽到枯枝樹葉被踩碎,那種微小悶脆的聲音進入他的五髒六腑,一點點敲擊著他的意識和身體。
終究是沒舍得走。
他不該再見她的,可是愛哪裏能克製?
在絲絲擴散,嫋嫋飄升的霧白空氣中,人與人麵對麵,也未必看得清對方,這一刹那的煙熏火燎刺痛季平舟的眼睛,他不斷眨眼,睫尖盡量微垂抵擋煙霧,在渾濁中尋著禾箏的步履。
她走出佛堂,踏下台階。
下意識想要躲避這片煙,卻還是不由自主看向了最濃烈的地界。
目光尋到了站在香爐前的男人,描眉畫眼般地看清他的五官,瘦了也憔悴了,的確是病了很久的樣子,連肩上都落著許多微不可查的香灰屑,一直不變的是那份生於他,長於他的清貴淡泊,
可這次。
季平舟卻刻意避開了禾箏的眼睛。
他分明不敢看她,還要等著她走過來,像是她跪在佛祖前虔誠的祈求什麽,他也祈求,她能走來。
可禾箏隻是在萬千渴盼中報以微笑,轉身,走上另一條避開季平舟的路。
風吹過。
季平舟作為第一個入寺的人,燃的香,也第一個斷,悄然寂寞。
-
下山的路不崎嶇,從上至下都鋪著由石磚組成的小道,再也不像多年前,需要一寸土一寸泥的往上爬,千辛萬苦,才能見到佛祖一麵,可似乎那樣才更有誠意。
小山兩旁的樹枝枯了不少。
也有些生命力的頑強的,還掛著樹葉。
石階上堆了許多落葉,還有瘦弱的樹枝,時不時踩到,會有滑倒的危險。
一路下來,季平舟都格外小心。
快到山下時望見有一波人拿著搜救設備往上跑,是趕著去救人的急切,他側過身,給他們讓路,終於下山,司機就站在車旁等著,見季平舟安然下來,安了口氣,還是忍不住說:“您怎麽上去那麽久,嚇死我了。”
他不解,“怎麽了?”
“您沒看到嗎?好像是有人從山上摔下來。”
看到了,但他卻並不關心。
司機給季平舟開門,他半隻腳踩進去,便聽見了司機的碎碎念,“好像是個女孩兒,長得很漂亮,長頭發,聽山上下來的人說被樹枝劃花了臉,真是倒黴。”
“什麽?”
季平舟沒再往車裏去,反而停在原處,手腳都有些僵冷,瞳孔微縮的時候心髒又開始病發的絞痛。
司機也被他這樣嚇到了,“……怎麽了嗎?”
單單依據女孩兒,長頭發兩樣,他就已經想到了禾箏的安危,隻有她那麽笨的人才會摔倒,他以前就告訴她,不要
在危險的地方蹦蹦跳跳,可她總是不聽。
一秒鍾遲疑不再,季平舟抬腿便想往山上跑,才走兩步,不光是司機迷茫叫他,與之並齊的聲音,還有禾箏,她音色如潺潺汪泉的清澈,表層浮著疑惑,“季平舟?”
她在後看著他,看著他救人的步伐固定,生了根,入了地,緊緊的抓在地麵,頓了許久,恍若時空凝固,時間也沒有流淌,風也靜止了,他才困難地滑動喉嚨,回頭,眨動淡薄的眉眼,看著她說:“你怎麽在這兒?”
她的車就停在一旁。
從他下來,再到詢問司機,又到拔腿要走。
禾箏都看在眼裏,她也知道他想幹什麽,所以出來叫住他,然後說:“我沒事,回去吧。”
若是往前,季平舟慣常的本領左不過是抓住她自作多情的言語譏諷兩句,可現在他卻隻敢疏疏朗朗地說一句:“你沒事就好。”
禾箏點了頭,手還撐著半開的車門。
一雙腳雖然和他踩著同一片土地,卻沒想著要跟他多聊,不輕不重的祝福:“你也是。”
地上有砂石灰土,輪胎卷著走,速度是正常的。
天空陰下來,季平舟卻還凝著車身漸失的地方,很想告訴她,自己過的一點都不好,很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