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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會跟我分手

  隔天要做手術,禾箏一夜沒睡好,天剛亮便趕去了醫院。


  今天該到的人都到齊了。


  禾箏來時方夫人剛好從病房裏出來,也是滿麵的愁容,餘光擦過,是濃濃的疼惜,這份疼惜與以往的都不同。


  她正懵神。


  方夫人已經走來,語重心長,“進去跟你媽媽好好聊兩句,她說什麽,你應就是了。”


  不知為何突然如此嚴肅。


  這手術本來就沒有太高的失敗率,頂多在術後病情複發,或者引發其他並發症,但還不至於威脅到生命。


  禾箏聽進耳朵裏,留在心裏。


  鄭重點了頭,她走進去,跟付韻最後一次見麵。


  -


  燕京。


  清晨六點的天空彌漫著沉重灰暗的霧霾,空氣質量較差,道路也因此擁擠的不成樣子,每到這個季節,燕京的景色就會被濃重的灰色粉塵而遮蓋,從高樓望出去,能看到的,隻有灰蒙蒙的天。


  車開到一半,也堵了一半。


  預計到今天一定會遲到,裴簡不得不架著顆脆弱心思提醒季平舟,“舟哥,等咱們到了,手術該開始了,可能見不到小梁哥了。”


  “待會你到家屬樓看看情況,我就不上去了。”


  車窗蒙了一層有顏色的灰塵,讓窗外的景象模糊的不成樣子。


  現在還沒有到下雪的時候。


  昨夜隻有霜,打在玻璃上,結成斑駁的霜塊,現在看來,倒成了層清透的水。


  季平舟手指觸在上麵,冰涼傳染。


  不知為何。


  心中冒出強烈的不祥預感,但好在,他的預感通常不準。


  裴簡也察覺到他的異樣,還是小心問候了,“您別擔心,小梁哥隻是獻骨髓,不會有事的。”


  “誰擔心他了?”季平舟將手收回來,車窗玻璃上已經有了一塊兒清透的地方,能清楚看到外麵擁堵的風景。


  這下知道在擔心誰了。


  裴簡一瞬間像吃了癟,“付韻阿姨也會沒事的。”


  “但願。”


  趕到醫院時手術正在進行。


  季平舟留在車裏,裴簡悄無聲息上去打探了一番,呈現在眼前的便是手術室外的一堆人,男女老少,都是在等付韻。


  最顯眼的是方夫人。


  畢竟是雍容華貴的女人,站在那裏,渾身都是貴態,也最鎮定。


  掃了一圈。


  能看到明姨和方夫人,也能看到方陸北和喬兒,皆是不同的神態。


  唯獨沒看到禾箏。


  她是最重要的人,卻沒在場,難免讓人生疑。


  裴簡慢悠悠晃蕩到電梯口準備離開,路過洗手間門口,在轉角處看到了一角衣擺,米色的,很清淡的顏色,裏麵還有嘩嘩不停的水聲。


  走近看去。


  才看到是禾箏。


  她的情緒無法降低波動,那份憂慮也是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的,刺骨的水珠順著臉頰往脖頸裏流淌,她忘了擦拭,也沒有心情擦拭,由著那些水浸濕衣領,依舊慘淡地望著鏡子裏。


  用冷水清醒完,她撐著洗手台,手背發白,像是從水裏撈上來的魚,擱淺在沙灘上,正在烈日下暴曬,為了生存,隻能一口一口的喘息著。


  可她心裏清楚。


  這些隻能是徒勞無功。


  這一切的一切,裴簡都看在眼裏,也知道禾箏的焦躁。


  現在在手術室裏的人是她的母親,就算是再鐵石心腸的人,也不可能到這一刻還冷靜。


  她骨子裏是如此的渴望親情和愛。


  卻屢屢失去。


  手術期間禾箏都沒敢走到手術室外。


  一直在過道後的地方等待,窗子敞開著,一股穿梭在暖意之間的冷風拂麵而來,她忍不住顫抖,趁著無人,雙手抱住了膝蓋,坐在椅子上,鬢角的碎發紮著眼睛,遮擋著視線。


  惶恐到不敢麵對時,則直接遮住了眼睛。


  直到身旁的位置有人坐下來,她也不敢抬頭去看,生怕是來宣判死亡的醫生和羅刹。


  頭埋的更低了。


  麵前卻多了一縷氣味,濃醇甘甜,都豆香,循著氣味,禾箏半睜開眼,睫毛上已經是一片濕漉,模糊的視野裏,看到了久違的,好似上個世紀才喝過的豆漿。


  這店是老字號,開在較遠的小巷子裏。


  開車都要許久,到了也要排隊才買得到,她以前很喜歡喝,宋聞在時每早他都會去買,後來他離世,關於他所有的記憶和物品,都被禾箏用一把土,統統埋葬。


  意外源於跟季平舟在一起的某一次。


  那時他眼睛複明,有了自由,幾乎整日跟禾箏膩在一起,有時空閑了還會專程送她去學校,天不亮就走,路過那條巷子,聞到那股豆香,她總是向往的,卻從不說,隻因那味道裏帶著已故之人的悲情。


  季平舟那時倒算得上是心細的人。


  看出她特別的情緒,卻不知背後那麽多的隱情,那時愛她,恨不得將最好的東西都捧下來送給她,他也的確有那個資本。


  何況一杯豆漿而已,輕而易舉。


  他趁著禾箏在車上打盹兒的功夫便下車跑到了巷子口排隊。


  也許是那天的隊伍太長。


  到禾箏醒來,都還沒排到季平舟,她瞳孔蒙著水霧,在嚴寒的早晨看到了擠在一群爺爺阿婆之間的男人,穿著黑色大衣,連圍巾都沒來得及帶,站在冷風之中,單薄瘦削。


  他站得太久,手腳都凍僵硬了,偶爾動一下膝蓋,又微微哈氣。


  卻一點


  沒有嫌煩之色。


  那片霧濃時不時還有油煙味道,蒸屜一次次打開,白茫茫的熱氣繚繞,在那樣的煙火中,他的麵容卻是如此清晰。


  禾箏那時還小,容易感動,愛動真情。


  那一刻是真的忘記了宋聞,眼裏隻有季平舟,她下車跑過去,剛走近,便看到了一位中年阿姨帶著一個小朋友走到季平舟麵前,態度良好,問了句:“你好,我家小朋友急著上學,鬧著要吃這家的早點,能插個隊嗎?”


  季平舟在禮讓人這方麵從未差過,就連開車也從不超車,溫良和善。


  那天卻破天荒地拒絕了別人的請求。


  理由是,“我女朋友也趕著去上學,要是因為我沒買到豆漿讓她遲到了,她會跟我分手的,真不好意思。”


  過了十年三十年,禾箏仍然記得季平舟稱呼她為女朋友時那個篤定而誠摯的神情。


  與所有燕京子弟對女人的玩鬧態度都不同。


  那段日子,她是真的住進了他心裏,他也是真的在逐漸代替宋聞,她愛他,其實要更深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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