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上門感謝他嗎?
裏麵的聲音不大,甚至很輕,飄飄蕩蕩在風裏,也浸透了風,而這股風瞬間噎到禾箏的喉嚨裏,讓她說不出一句話,做不出任何反應。
所有感官都被剝奪,站在平地,卻好像一直在往雲端之下跌去,總會有粉身碎骨的那一刻。
若是第一聲還不算確定。
那後來,裏麵的人又問:“季平舟呢,我為了他被抽這麽多骨髓,他都不來看看,有沒有點良心?”
這一下。
算是坐實了禾箏所有的猜想。
付韻的手術全部是季平舟在推波助瀾,他也是醫生,所以他知道什麽樣的幫助才是最有效的,他幫忙匹配到適合的骨髓,卻不告訴別人,讓她像個傻子般,稀裏糊塗的就接受了他這份恩情。
倚靠著牆站,禾箏才勉強站得穩,恍若被人用鈍器砸了一下,視線內天旋地轉,沒有片刻安寧。
而房內的人卻什麽都不知道。
裴簡扶著梁銘琛,對他噓寒問暖,端茶送水,可現在他什麽都幹不了,隻能幹躺著,便有許多牢騷要發。
眸光渙散的望著天花板,話裏有許多歎息在,“這玩意兒抽著太疼了,下次有這種倒黴事可別叫我。”
裴簡警惕心很強。
或是因為心虛,下意識就往門外看了一眼,“小梁哥,你聲音小點,別讓別人聽見。”
梁銘琛卻毫不在意,他身體還虛弱,這會兒話說的不重,卻已經是滿滿的怨氣。
“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有什麽不能說的,”他嘖聲,有感歎在,“季平舟這人也是,別別扭扭的,幫了人還要瞞著,對他有什麽好處?”
“他不想因為這個事讓方小姐為難。”
梁銘琛嗬笑,“他倒是有情義,人家可未必領情,要我說,人家要是知道了,說不定還嫌他多管閑事呢。”
今天是要陪著他的。
裴簡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手撐著床頭櫃,也是一副苦瓜臉,“我覺得方小姐應該不是這麽不通情達理的人。”
“不是?”梁銘琛詫異一聲,艱難活動了下脖子,“我告訴你,他們這種人最在乎的就是自尊心,你想幫她,拿錢給她她說你用錢侮辱人,用別的方式幫她吧,她還說你一廂情願,根本用不著,你說,可笑吧?”
他分析的頭頭是道,讓裴簡無法反駁。
而事實也的確大致如此,就算禾箏知道了間接救了付韻的人是季平舟,也未必會給他好臉色看,反而會更加計較,計較他們之間的恩與怨,更怕的是還不清他的恩,也怕因此削弱了對他的怨。
出於善意,裴簡隻能低聲下氣地求梁銘琛,“小梁哥,這話你別在舟哥麵前說,他不喜歡有人這麽說。”
裏麵靜默幾分。
再出聲,是梁銘琛有些沉痛和勸慰的話,“你就是太要緊他們家的事了,才會被趕出去,這次要不是我替你說話,你就真的回不來了。”
“我明白。”裴簡愧疚地低下頭,“這次謝謝您,可的確是我做錯了事,被趕回去,也是應該的。”
“可咱們之間從來就沒有因為一個女人出過什麽事,這是頭一回。”
處處都在為他說話。
可裴簡知道自己有多不配,在暖意充足的病房,他脊背還是有些涼,“小梁哥,這次的確是我太過分了,我跟琅琅哥設計要方小姐的命,舟哥知道了,才把我趕走的,他就算是一輩子不見我,我也能理解。”
所有信息充盈到大腦間。
一縷縷灌滿了空白處,甚至形成了擁擠,讓禾箏動彈不得。
原來季平舟已經知道。
難怪他的態度會大改,也難怪前段時間在慶平寺見麵時給他開車的司機不是裴簡。
不知道的事情太多,禾箏恍若覺得自己才是最空白的那個人,可轉念一想,自己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她不可能原諒季平舟,更不可能跟他道謝。
就算要謝,又謝他什麽呢?
是謝他千方百計的在付韻的病上下功夫,還是要謝他為了她出了口氣,把裴簡趕走?
都不是。
也都用不著。
禾箏失魂落魄地走回去,才剛到付韻房外,就看到了一直在焦急等待的方陸北,原本是喬兒在與他說話寬慰他,見禾箏來了,便忙跑過去,抓住她的胳膊,他藏不住事,一開口就露了陷兒。
“你跑哪兒去了?”方陸北呈現在臉上的不是擔心,而是一種憂愁,對害怕事情敗露的憂愁,“胡醫生說你去看捐獻者了?見到了?”
禾箏眼神空洞,低垂的眸光落到方陸北發緊的手背上,繼而又抬起來,掃視他一眼,竟然兀自露出了點苦澀笑意。
這抹笑讓所有人都不解。
連喬兒也走過來,茫然寫在臉上,“怎麽了這是?”
沒人能聽進去她的話,更沒人能回答。
那抹笑褪去了,留在禾箏臉上的便是似有若無的淩厲,她額角有青筋初露,是想用力卻很無力的表現,力氣加注到了胳膊,驀然一甩,抽出了手,也是同樣生疏而冷漠地看著方陸北。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方陸北的手還那樣放著,肢體沒有太大反應,大腦卻預先判斷到了什麽。
他握起手掌,先收回了手,想解釋,卻又沒有任何借口為自己開脫,言語就成了蒼白的。
“……你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怎麽沒有辦法?”禾箏攏緊了眼睫,渾身都是緊繃的,像
是上了斷頭台。
那份緊張的情緒已經伴隨她一整天了,現在情緒導致胃都開始疼,一陣陣痙攣著,抽搐著,在她身體裏叫囂著,“你知道我有多不想跟他有關係,現在我要怎麽辦,備上大禮上門感謝他嗎?”
話落。
她胃裏的疼支配了肢體,險些沒站穩,腿腳酸軟下去,好在被喬兒扶了一把。
在場最不明所以的就是喬兒,她看看禾箏,又看看方陸北,“到底怎麽了?”
“沒怎麽。”方陸北依然輕描淡寫,他知道早晚有這一天,所以早就預備了解決方案,“季平舟那裏不用管,我們隻要去謝捐獻者不就好了?”
他說得太簡單,讓禾箏根本無法接受。
她捂著胃,痛的喉嚨顫抖,耳蝸裏都出現了嗡鳴聲,“可你既然知道那是他的人,之前為什麽不說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