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沒好好哄?
禾箏出來已經很晚。
夜裏更深露重,園子裏滿溢著薄薄的霜氣,季平舟卻還沒有走,就站在原地等她,遠遠望著,肩上都像是有一層白霜覆蓋。
他們之間,好像一直擅長等人的就是他。
聽見聲音,季平舟側眸往光源處看,因為太冷,麵龐宛若被霜覆蓋著,輕啟唇,都有散開的白氣在飄。
“你怎麽沒走?”禾箏極力隱藏鼻腔裏的悶音,是有過哭腔的後遺症,“外麵這麽冷,去車裏也好啊。”
他真的是冷極了。
也是極力在忍,手從口袋裏拿出來都沒有溫度,伸展了僵硬的關節,想去握禾箏的手,卻又顧忌到自己的體溫,便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收回口袋,與她並肩走在一起,嗓音也是溫溫沉沉的一聲。
“聊的怎麽樣了?”
“不好。”
季平舟輕咳一聲,不再多問。
再聽到他咳嗽,禾箏還是會下意識的緊張,以往他每次咳嗽,都是要哮喘發作的征兆,抬頭望了眼,季平舟已經收住了病態氣。
最近有好幾次禾箏都忘記了他身體也不好,他們在一起,也算是兩個病秧子湊在了一起。
可季平舟再沒矯情過。
去看她時帶的東西都是地方遠,要排隊,炒得很熱門的店買的,每次都會買很多,吃不完就讓她分給別人,但常常會留幾分味道最特別的讓她加班的時候填肚子。
可看著她一直上不去的體重又憂心忡忡。
因為照顧的太周全,禾箏反而忘記了照顧他,聽見他咳嗽,還是問了,“你走的時候記得把藥帶好了,別落下了,那邊不一定好買。”
走出老宅子的院落,季平舟打開車門,為禾箏的擔心露出點欣慰的笑。
“你還擔心我呢,這事不處理好,我都不能放心的走。”
“怎麽不能?”禾箏縮了縮舌尖,險些就說出了“你在也幫不上什麽忙”這種傷人心的話,好在及時收了回來,維護住了季平舟的自尊心,“這怎麽說也是他們的事,我已經勸過我哥了,慢慢來,他也答應了。”
在違抗家人這事上。
方陸北沒少幹。
雖然他天天惹家裏不高興,但都是表麵的,他表麵花天酒地,不務正業,但真到了正經事上,胳膊擰不過大腿,隻能乖乖從命,季平舟則完全反著來,平日懂事聽話,謙虛禮貌,但到了大事上,誰都拗不過他。
方陸北唯一的底牌就是孩子。
可打了親情牌也沒用的時候,他就完全慌了神,也不知該怎麽辦了。
季平舟也沒想到方夫人會那樣決絕,難怪喬兒那麽個樂觀又隨性的性子也會被氣走,且不說自尊的問題,她既不是個生育工具,也不
是愛慕虛榮準備靠這個孩子嫁進方家,會跟方陸北來,完全隻是想跟他在一起而已。
那話,的確傷透了人心。
情況完全超出了禾箏的預料,“我想過會吵起來,但沒想過會是這樣的。”
季平舟放輕了聲音,盡量不讓車子的發動聲吵到她,車前燈亮起時她還是閉了下眼睛,瞳孔被刺的酸痛,“我有空找你哥哥聊一聊,他們已經這樣了,隻要堅持一下,問題沒有那麽大。”
“真的嗎?”禾箏知道這是安慰,可也聽得安心,眼中零落著期盼。
“真的,你還不相信我嗎?”季平舟拉過安全帶係上,順手抱著她緩了緩她哽住的聲息,“有問題就解決問題,什麽事都是有辦法的,你看方陸北,吃喝玩樂那麽多招,精著呢。”
他倒是高看方陸北了。
禾箏太了解他是什麽德行,“他是把精明都放在吃喝玩樂上了,不然也不能吵的麵紅耳赤的。”
“那是他媽媽那樣說喬兒,誰這樣說你,我也一樣的。”
同處過一種境遇。
季平舟最能理解方陸北。
那句話也恰巧點通了禾箏,就算有孩子又怎麽樣,也不可能成為兩個人堅固的紐帶,方夫人已經足夠和善,都能說出那樣的話,若是換了季平舟的母親,大約是不可饒恕了。
整整兩天,禾箏都沒敢去問喬兒的情況。
第三天路過創意園附近,繞過去,上了樓,可到了門口便聽見裏麵什麽東西被摔到地上的聲音,這次大概是喬兒摔的,所以拿著衣服逃離現場的人是方陸北。
她的手就那樣尷尬地舉在空中,還沒能摁下門鈴。
方陸北摔上門,頭發淩亂,邊往樓下走邊穿上的衣服,禾箏跟在後麵,一並走出了大樓。
他們停在樓下花壇,暮色將落,夜風凜冽,方陸北咬了根煙在唇間,聲音含糊不明,好像在說,“早不來晚不來現在來幹嘛?”
正巧就碰到他們吵架。
不清楚這是兩天內的第一場架,還是一直在吵,禾箏斟字酌句著問,“怎麽會吵架,那天回來你沒好好哄哄?”
“哄了。”方陸北瞳孔裏都是紅血絲,看得出好幾天沒休息好,“我得兩頭跑,一邊哄這個,一邊哄那個,哪裏吃得消,兩邊都不是善茬,那麽大一個招財貓砸過來,要不是我閃的快,今天就得上醫院了。”
“還開玩笑。”
“誰開玩笑了?”
她剛到,聽到的那聲破碎,就是招財貓碎了。
方陸北隻把煙抽到一半,就得上去,他隨手在花壇邊緣滅了煙頭,扔進潮濕的土壤表麵,呼出一口青霧,“在這挨罵,回家挨罵,什麽日子!”
暗暗咒罵一聲。
讓禾箏無意發覺他好像要開始懷念以前無拘無束的快意人生了。
便急忙追上去問了一句,“要不我跟你一起上去?”
“不用,”方陸北也不想向別人昭示自己的無能狼狽,“我還能應付,喬兒就是孕期脾氣大,沒什麽的,那天的事她還有怨氣,發泄出來也好。”
“你真這樣想?”
看出禾箏的質疑,他瞥出一抹不耐神色,“你什麽意思,人好歹懷著我的孩子,我沒那麽混蛋。”
“那就好。”禾箏隻將心放寬了一半。
對方陸北,誰都不能交出百分之百的信任。
他影子落在地上,拉出淡淡的一片,背對著揮了揮手,便走進了樓裏。
禾箏回去開車,路過那個花壇,看到那一片棕黑色的土壤上落滿了半截煙頭,都是最近的,煙皮還沒有汙染的很嚴重,大概也都出自同一人之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