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天天想你
也許是這裏前幾天一直在燒紙的緣故,那層飄搖在空氣中的灰燼好似沒走,很渾濁,才走了幾步,季平舟便覺得呼吸困難。
他跟在魏業禮身後,沒能抬頭清楚地去看這裏翻新後的樣子。
聲音比景觀更先到來。
一個月前禾箏的嗓音還是柔軟溫淡的,很綿,像塞著一把融化的棉花糖。
可現在。
她拒絕著阿姨送到嘴邊的雞蛋都沒有力氣,每個字都是從喉嚨擠出來,帶著柔弱的顫音,“真的不用……我吃不下……”
阿姨為了她的健康。
已經采取了強迫的方式,“你都好些天沒正經吃過東西了,再不吃身體怎麽撐的下去?”
的確好些天。
從葬禮結束那天,禾箏就失眠多夢,晚上睡不著,就隻能白天補覺,早晨則是草草喝杯豆漿牛奶就去睡,一覺到深夜,醒來就喝酒。
肉眼可見的,憔悴了太多。
也瘦了太多。
眼窩都有了疲憊的顏色,寡淡極了,看不到任何神采。
季平舟錯落著看過去幾眼,難忍心痛。
見他們進來。
阿姨忙鬆了手,尊敬叫了聲,“魏先生。”
她突然放手,禾箏沒拿穩手上的東西,筷子掉了一根,滾了幾圈,滾到了桌子底下。
伸手去摸時。
卻聽見魏業禮說,“箏兒,你看誰來了?”
指端才觸摸到筷子,便失去了渾身所有力氣,呼吸突然變得很急促,一股股的,像熱浪,充斥了整個大腦。
那是奇怪的感應。
明明還沒見到季平舟。
卻好像已經聞到了他的氣味,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就在附近。
禾箏抓了把筷子,身子退出桌下。
直起了腰,睫羽蓋住了一半目光,卻還是能讓她清楚看到季平舟。
這一月的分別。
卻好像把他們分割到了另一個時空,在那裏,這是漫長的半世紀。
她心跳驟然突跳,手心開始不斷冒汗。
季平舟眉眼落寞,瞳光像是碎成了一片片的,見到了禾箏,才能拚湊完整。
就像她決定離開那晚。
他已經那樣求她了,她卻還是要走,那時她以為,他們就結束了。
後來付韻出事。
所有人都說要告訴季平舟一聲。
她卻不願意,是她自己把人趕走,一切她自己能承擔。
可見了麵。
她才知道自己裝的有多辛苦。
眸光仔細了些,很快就看出季平舟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不合身,領帶也不是,他雖然審美有問題,但還不至於選樣式那樣死板的領帶。
他們誰也不說話。
魏業禮隻能開口解救,“舟兒是昨天趕過
來的,在外麵等了一夜,要不先讓他去休息會兒?”
季平舟沒想說這些。
這在禾箏聽來,更像是刻意為之的賣慘。
可如果是魏業禮來說,意圖便沒有那麽明顯了,但她還是轉過了臉,沒有理會,順手放下了筷子,又冷又清,平淡的像是沒有看見季平舟。
“我先回房了。”
“箏兒。”魏業禮叫她,她才勉強停下,“你帶舟兒去之前陸北的房間休息吧,阿姨還要在這收拾,前幾天那些都還沒收幹淨。”
禾箏背著身。
思緒萬千。
沉默而猶豫,思考的時間,卻是吊住了季平舟一口氣。
直到她點頭,溫溫靜靜地“嗯”了聲。
才讓他們都看到了希望。
魏業禮推了把季平舟,讓他跟上去。
這裏原本是個四合院。
在付韻從燕京回來住之前就擴大了一些,也多出了好幾間空房,但麵積終究是小的,又沒有二層樓,地方也不如他住的那些。
每逢下雨天,就潮濕的不行。
青苔沿著牆根生長,蔓延甚廣。
季平舟對空氣裏的灰塵更是敏感,跟在禾箏身後,卻愣是憋著,沒敢咳嗽出一聲。
但距離太近。
也能聽到呼吸裏的遲緩。
房間在深處,光線一般,門上還有劃痕,禾箏推門進去,裏麵該用的東西都有,也都是幹淨的,方陸北走後保姆就都換過了。
禾箏不想開口,但又不能不跟季平舟說話,所以隻好盡量縮短言語,“你看缺什麽,就跟阿姨說。”
“不缺。”
他嗓子幹澀,啞然出聲。
撕裂的聲音也沒能激起禾箏的波瀾起伏,她轉身要走,麵前卻是季平舟心髒的位置,他站著不動,禾箏也認出了那衣服的確不是他的。
不知是不是裴簡在寺廟跑了太多地方。
衣料裏還滲透著香灰,摻雜著那股忽略不得的氣味,很快滲入禾箏的嗅覺,她仰起了眼睛,忽然如鯁在喉,靜靜凝視著季平舟的眼睛,已然心酸不已。
“你為什麽來?”
我都已經把話說的那樣難聽,你為什麽還懷揣希望?
季平舟看到禾箏眼裏的水光。
忽然不相信方陸北說她一滴眼淚也沒掉,她這樣脆弱,這些夜裏,不知哭過了多少次吧。
那些羞辱輕視他不在乎了,“我天天想你,怎麽能不來?”
他這樣的態度。
才是真的壓住了禾箏的心脈。
季平舟卻是發自肺腑,“你一次也沒想我嗎?”
“沒有。”禾箏強迫自己要絕情,不能再藕斷絲連。
“沒關係,我想你也可以。我想你瘦了嗎?累了嗎?今天吃了什麽,
有沒有按時睡覺,我給你打那麽多電話,為什麽一次也不接?”
“就算是推銷賣保險的,這麽多次……你也該接了聽聽吧?”
這些話怎麽能是他說的。
可他就是不要那些無關痛癢的尊嚴了,也不當自命不凡的少爺了,這些禾箏都不喜歡,他就不要。
“怎麽樣你才會接我的電話?”
“怎麽樣你才能不打了?”禾箏一句話就將他的深情打入凡塵,“季平舟,你身邊不缺人,不是非我不可。去休息吧,等魏叔叔帶你去祭拜完了,就回去吧。”
她的神情迅速落寞下去。
讓季平舟驟然驚醒,她才喪母,情緒不好,他又跟她說這些做什麽,壓下了千言萬語,隻能問一句,“那你什麽時候回燕京?”
“不回了。”
側過眸,瞳孔裏麵空曠寂寥,什麽都沒有,禾箏將他們的路徹底封死,“如果不是我媽媽生病要去燕京治病,我現在已經跟賀叔叔在國外了,我原本的軌跡,也就是如此,所以季平舟,不要再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