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反複
奕舒念害怕了。
他不敢去想，如果這真是謝希楠經曆的事情，那他該怎麽辦？
日日夜夜，每時每刻，他都在惦念這個將他從地獄拯救出來的姑娘。
惦念她給自己傳信，給自己說話，說今天發生的事情，昨天經曆的事情。
他想，他想那個姑娘。
不，應該不止是想。
他憐惜她。
更甚者，可以說
他喜歡她。
可是若是，這個自己珍愛的姑娘，卻受了這種折磨，忍受這種苦楚，奕舒念該怎麽辦？
他該怎麽辦！！！！！
不會的，謝希楠還好好的，這隻是夢。。
而腳下的謝希楠，也終於挖到了那具已經不分麵孔的屍體。
尚有一絲聲息。
像是在說什麽。
奕舒念沒聽，沒敢聽。
他也是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如此膽小。
謝希楠俯下身去聽，這一俯，卻沒有再上來。
就趴在那屍體上，雙眼猩紅，不斷，不斷地流著眼淚。
火一直在燒。
燒壞了她靈巧的臉。
手指也已經露出森森白骨。
連同燒壞的，還有奕舒念那早已經腐朽的心髒。
今夜他們都還活著。
今夜他們也都死了。
天快亮的時候，官府的人來了。
奕舒念一路跟著，跟著那群官兵，跟著謝希楠一路到了衙門。
親眼看著那令牌落地，親耳聽到知府大聲的宣判。
“死刑——”
他在牢裏陪伴著這已經徹底瘋掉的女子。
如以往一樣，不管說什麽，她都聽不到。
可是奕舒念還是說，語氣很輕，講著今天的天氣，昨天的街道。
他一件一件的講，從安陽開滿的梨花，講到了已經快凋零的牡丹。
從楚京布滿的冬雪，到大齊四月的豔陽。
他就這麽，對著那時常瘋癲時常哭泣的女子這樣講反。
行刑那天，奕舒念很冷靜，謝希楠頭低著，也相當平淡。
蓬亂的頭發已經遮住了她有些發爛的臉，任由獄卒牽著，一動不動，仿佛像一具空殼。
跪在那高高的處刑台上，台下人的謾罵議論，冷漠疏離，對已經瘋癲的謝希楠造不成一點別樣的情緒。
她跪在台上，低著頭，嘴裏喃喃有詞。
奕舒念陪她一起跪著，連續幾天，奕舒念一直持續著這個狀態，他的精神隨時緊繃。
那刀刃泛著亮光，謝希楠跪在台上，也不自知。
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
奕舒念對著謝希楠笑著說道
“沒事，很快就好。”
語罷，便小心翼翼的環住了瘋癲的謝希楠。
謝希楠突然就有些清醒了。
她耳邊那個聲音有些清晰。
腦中很多畫麵不斷湧出來，一幕一幕刺激著謝希楠的大腦。
沒有感覺害怕，相反卻有一種安心，她的目光頓時清明。
重重的磕了個頭。
奕舒念忽然醒了。
眸子睜的極大。
沒有剛醒來的混沌，他現在清醒的很。
努力適應著眼前的景象。
身邊也有一個惹人矚目的和尚。
“我昏了多久？”
他問道，卻沒有給空明一個眼光。
“施主昏迷了一天。”
空明答道。
這聲音相當熟悉，奕舒念頭不禁痛了起來。
臉上以往的溫柔早已經被暴戾取代
“就是你，給我做的那個噩夢？”
他揉揉頭，不願意去想能夢裏的那些事情。
可是那些畫麵還是一幕一幕的往奕舒念腦海裏撞。
“阿彌陀佛。”
空明道一聲
“是不是噩夢，施主應該最清楚。”
奕舒念額上的手停頓一下，閉著眼睛又繼續。
“你有什麽目的？”
他心底默認為那些都是夢，可是如果真是夢，他又怎麽會夢到柳如玉？明明自己見都沒見過。
而且以前謝希楠中毒時喊過的
“娘。。我錯了！娘。。”
那句巨淒慘的話語還在耳邊環繞。
這真的是，噩夢嗎？
奕舒念不願意去探究。
“貧僧沒有目的。”
空明道。
他語氣沉靜，讓剛醒來渾身煩躁的奕舒念也有些靜下心來。
就像是悶熱乏累的悶夏有一股清泉流過。
“隻是施主命不該絕，貧僧隻是做自己該做的而已。”
“也隻是看那位老者哭的著實動容。”
老者。。
想到孟湘，奕舒念還是微微歎口氣。
“他們在哪？”
“都在外麵守著。”
空明閉了閉眼
“施主，不知道現在的你，可改變想法了？”
這個想法自然指的是奕舒念那想死的念頭。
奕舒念自嘲一笑
“我想活也沒有用，就我這個身體，活過今天未免能過明天。”
“況且。。”
他唔緊心口，這身體已經摧枯拉朽，早已經殘破不堪，再活下去也做不成什麽事情。
“還是謝謝大師了。”
奕舒念把臉上的表情調整一番，竟是和從前一樣了。
“別的就不勞煩大師掛心了，大師給我看的那些東西。。”
他頓了頓
“我自然也就當做是一場夢了。”
“施主這次，還要自欺欺人嗎？”
空明淡淡問了一句，奕舒念卻突然睜大了雙眼。
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他不是在自欺欺人，他隻是在逃避。
“大師，你管的未免。。”
“貧僧可以救你。”
空明對奕舒念點頭，神色便神聖的讓奕舒念仿佛在佛座當下。
“救我。。？”
他不禁又問出了聲。
“你為什麽救我？你憑什麽救我？”
麵對奕舒念的質問，空明沒有一絲慌張，他隻是答
“施主命裏該有我這一棒，別的便不方便多說。”
“不過貧僧也隻是幫忙，能不能真正救施主，還不是貧僧決定的。”
空明的淡然又讓奕舒念無奈的笑笑
“也罷。”
“若是大師真的能救我，便是需要什麽，奕某定當萬死不辭。”
奕舒念道。
經曆了夢裏的這幾天，看著謝希楠被人陷害，被人謀論。
求生不得，在這謝府的詭計裏陷落。
不管如何。
奕舒念知道，他對謝希楠做了很過分的事。
不過就算是這樣，奕舒念也知道，謝希楠不希望自己去死的。
她本就是良善之人，若自己就這樣走了。。。
放在腿上的手逐漸攥緊。
不管如何，他還想，還想再見謝希楠一麵的。
“那施主便在此歇息五日，五日後貧僧再過來。”
“不過成功與否，也要看某些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