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套個麻袋打一頓
主臥裏,楚封崖拿著一本書,歪著靠在床上,身上一件白色的褻衣柔和了他的線條,給他增添了幾分柔和。
“主子,書房那裏……”墨羽有些遲疑地問道。
“書房,不是被楊白勞的人燒了麽?哼,他這是打算毀屍滅跡啊。”楚封崖翻動著手裏的書頁,似乎看得格外認真:“這些人真是放肆!
先是從九王府盜取軍事機密,現在為了毀滅證據,幾次三番下毒害我不成,竟喪心病狂地想要將本王與書房一起燒了,實在是該死。”
通敵賣國,還想殺害軍部首領九王爺。這罪,絕對夠誅九族了!
“是。”墨羽忍不住抬頭看了楚封崖一眼,眼睛裏閃爍著狂熱。
他忍不住想道:王爺的心思,似乎越來越深沉了。
若是換做從前,王爺雖然也是智謀無雙,但卻更傾向於正道,這種隨後就能抽人筋骨的算計,絕不會像現在這樣信手拈來。
楚封崖又翻了一頁,這才漫不經心地道:“今晚遞張條子進宮,就說本王受了驚嚇,又中了毒,身子不便,起不了身了。另外,書房被盜的事情,同皇上說一下。”
“是。”墨羽頓了頓,輕聲道:“榮國府那邊……”
楚封崖終於抬眼,眉眼間多了幾分鋒利:“不過是不慈的繼母,糊塗的親爹罷了,王妃是什麽身份,隨便什麽人叫一聲,便一定要去麽?皇帝都沒這麽做,榮國府的人憑什麽?若真是那麽想見人,讓他們來府裏。”
墨羽又應了一聲,轉身出去安排了。
他剛走,紫羽就端著一碗黑糊糊的藥汁走了進來,笑眯眯地遞了過去:“王爺呀,趁熱喝哦。”
那衝鼻的藥味兒,直熏得楚封崖腦袋都大了。
眼見紫羽笑眯眯地把藥湊到了自己的麵前,似乎恨不得親手給他灌下去的樣子,楚封崖瞪了他一眼,一伸手端起了碗,仰頭一口悶了。
隻是片刻的功夫,那滿嘴的苦味就傳遍了全身似的,他整個人都僵硬了。
嘶!
楚封崖倒抽了一口冷氣:“真他娘的苦啊。”這是一次下了二十斤黃連的意思嗎?
紫羽笑嘻嘻地湊過去:“要不要屬下去請示王妃,讓王妃給您帶點兒糖呀。”
楚封崖嗬嗬笑了一聲,似笑非笑的神色淡淡的盯住了紫羽:“我看你最近倒是閑的很啊。”
紫羽被楚封崖看得發毛,再不敢耍寶,訕笑著縮了縮脖子:“屬下……屬下很忙的,一點也不閑!屬下剛剛從榮國府那邊過來,偷聽到他們說,要是王妃不回去,就要刨墳什麽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肅著一張臉就走:“這肯定是個陰謀,屬下這就回去繼續監視他們!”
楚封崖冷笑:“回來。”
紫羽頓時垮了臉,眼見楚封崖一隻手輕輕摩挲著刀柄,眼中若有所思,便知道他是要問正事了,一時間忙收斂了神色,垂手站好了。
“讓你查的事情如何了?”楚封崖翻開了桌子上的一本兵書,隨手翻著。
紫羽飛快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得到的消息,沉聲道:“那戚染,似乎從小就生活在大理寺的大牢裏麵,據說後來因為傍上了牢頭,這才稍微改變了生活環境。”
大理寺來來都是一個肮髒至極的地方,尤其是被舊臣勢力掌控之後,更是成了他們滅除異己,構陷攀誣的藏汙納垢之地。
戚染能夠混到隻伺候一個人的地步,顯然這其中付出的代價,一定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楚風崖忽然覺得,戚染這個女人真正是個不簡單的,在那種環境中還能保存理智,沒瘋沒傻,可見其心誌堅韌。
紫羽繼續道:“屬下找到了三個瀕死的女囚,據她們所說,這戚染似乎跟跟主子有滅門之仇。”
“滅門?”楚封崖忽然合上了書頁,黑色的瞳孔裏閃過了一絲血光。
他帶兵,有他帶兵的底線,老弱婦孺不殺,投降者不殺,滅門這種事,他從未幹過,隻除了那一次……
他的眼中猛然迸發出一股晦暗之色,即便是重活了一世,隔了一輩子那麽久才想起來,他仍舊會覺得悲哀和心痛。
他的拳頭猛然握緊,臉上卻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容。
若真的是這件事情,那麽,是不是說,當年那場充滿了背叛和算計的戰爭,竟也跟白靈兒背後的勢力有關?那麽,他們之間的仇,真的是深大了!
“主子,屬下還查到一些奇怪的地方……”紫羽有些遲疑地道:“屬下原本想,那牢頭必定會知道戚染的身份,所以才查了一下。隻是,竟查到了些奇怪的東西。”
楚封崖抬眼看他,緩緩地吐出來幾個字來:“江州,莫家。”
紫羽吃驚地睜眼:“主子知道?”
他說完之後,眼見楚封崖臉上神色晦暗嚇人,嘴角邊卻噙著一絲淺淺的笑,一時間竟然不敢深問,隻將自己查到的事情詳細地說了一遍。
原來,從當日上朝之後,楊家那邊的人顯然是狗急跳牆,竟然直接把大理寺中的所有犯人,獄卒等,悉數一把火燒了個幹幹淨淨。
雖然,楊白勞的罪名可以說是板上釘釘了,然而這番動作以後,他就死死咬著沒有證據這一句話,死活不認賬了。並且,還攛掇了人散步流言,暗指皇帝羽翼豐滿,便想要謀害當年輔助他登基的太後了。
因此,這件事情便膠著了下來。
而這牢頭,本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物,卻偏偏他的屍體跟竟然比檔案裏記錄的矮了那麽一寸,且,後來還在那牢頭的住處,找到了一條殘留的蠱蟲!
而這條蠱蟲,則是江州莫家才特有的東西。
以那些人的行事來看,若非這一次是被逼急了,也不會留下這樣的破綻出啦。
“我們要不要去莫家查一查?”紫羽問道。
“這些你不用管。”楚封崖瞥了他一眼:“你隻管盯好白靈兒。”
他怎麽可能會放過莫家呢?從他重生那日開始,他就已經叫墨羽親自安排了人手潛入了莫家。
即便不算前世,他跟莫阡風,還有著竹悠這一段仇呢。當日那樣算計竹悠,若非有戚染的幫襯,這個時候,恐怕竹悠已經變成了一個傀儡了吧。
眼中閃過森冷殺機,他的麵上卻越發笑的灑然不羈:“今晚,你去把榮國公和他的夫人,套個麻袋揍一頓,然後掛在城門上。”
紫羽的眼睛頓時一亮,狠狠的點了點頭。
裏屋傳來了一聲輕響,楚封崖一笑,示意紫羽麻利滾蛋,然後放下了書,進了裏屋。
屋子裏,床上的金色錦被團成了一團,竹悠把自己緊緊地團在了裏麵,手裏還擁著被角,麵色迷蒙地呆坐著。
這呆樣讓楚封崖笑出了聲來:“沒睡醒就多睡會。”心裏忍不住笑,這人,怎麽看都像是小狐狸正用尾巴把自己圈起來似的。
竹悠眨了眨眼睛,伸手抓過了床頭的紅紅的果子,慢慢地啃。隨著果子下肚,一股暖洋洋的感覺升起,讓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腦子也清醒了幾分。
楚封崖臉上的笑容又大了幾分,揉了揉她的頭頂,道:“平時看起來倒是精明,現在看著,倒像是一隻呆狐狸。”
竹悠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懶懶地道:“剛聽你說要把誰掛牆上來著?”
楚封崖挑眉:“你爹。”
“哦。”竹悠點頭:“記得叫他們扒光了再掛起來,唔,還是留一件吧,留上麵的吧,不好侮辱了旁人的眼睛。”
楚封崖哭笑不得,這樣,竟還不如扒光了呢。
眼見竹悠已經徹底地清醒了,看著她有些淩亂的頭發,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你這樣恣意,很好。”
竹悠瞥了他一眼,接著啃果子:“我自然是好的。”
楚封崖大笑著叫了人,讓他給紫羽追送一下“留下一件衣服”的命令,瞧著竹悠隻是笑:“你這個法子好,倒是給了我一個主意。你且瞧著,我是怎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
“自己想害人,還賴在我身上。”竹悠不耐煩地扭頭,修長蒼白的五指理了理被他揉亂的頭發。
卻不想,這人好似上了癮一般,竟又伸出了手,在她瞪他的時候,又揉了她的腦袋……
第二天,天色才剛剛亮,皇宮前就聚集了大量的官員。
這些難得來早的官員一個個神色焦慮,臉色變換,時不時便將自己的目光在人群中不斷搜索,然而一直到早朝真正開始,他們最期望看到的九王爺楚封崖,也並沒有出現。
爭了這麽幾天,眾人都有些忍不住了。
動不動西北軍,實在可以說是新帝登基以來最大的一件事情了。
眾人都在等,也在看,他們想從年輕皇帝的任何一個行動,甚至是表情上看出些什麽來,比如,這位從小就被楚封崖遮掩著風頭的小皇帝,是不是終於忍耐不住了呢?
楊家,榮國府所代表的舊臣勢力更是著急——他們已經伸出了手,隻要皇帝接著,就能削了九王府這個心腹大患,不是麽?!
龍椅之上,楚賢一眼掃過,將眾人的神色悉數看在眼中,卻仍舊百年如一日的神色溫和,指尖攏在袖袍裏,安靜得如同靜思的書生。
“皇上!如今幽州軍情緊急,請皇上立刻徹查西北軍!”有大臣迫不及待地出列叫道。
楚賢看了一眼最前麵空著的位置,想著昨日楚封崖所傳消息的意圖,微微有些走神。
“沒錯啊皇上,請皇上一定要查!微臣和南宮大人已經掌握了證據,南宮大人……”這一個,正義憤填膺地說著,一回頭就要找好基友,卻驚訝的發現——昨天說好了要一起上奏的榮國公南宮豪,竟然不在!
嘶。
這可是大朝會啊,榮國公竟然沒有來,而且,他們分明說好了今日一鼓作氣地逼著皇帝下旨徹查西北軍啊!
他這一停頓,眾人也都反應了過來——南宮豪這個主力幹將,竟然在這種時候缺席了!
“榮國公呢?”楚賢平聲靜氣地問道,語氣溫和。
一眾大臣都大了一個寒顫,心中一凜,猛然就想起來當年的舊事來。
那時候,小皇帝剛登基不久,就被百官罷朝威脅,當時的朝堂,在三天之內就空了一半,那些人,要麽證據齊全的死了,要麽,就是被皇帝“恭敬”地送走了。
那個死後,他們分明記得,年紀幼小的皇帝也是這麽溫和地問了一聲——誰誰呢?怎麽不來?是對朕不滿意麽?
然後,那人就沒有然後了。
“榮國公這是不滿意朕麽?怨朕沒有及早下決定?”楚賢溫和地笑著,目光如同春風過麵,卻驚起了眾百官一片寒毛。
眼見南宮豪的幾個死黨同時跪下請罪,楚賢唇邊的笑意更加溫潤:“是不是要是今日朕不想查九叔,那麽,明日,朕這朝堂,又要空下來了?”
什麽又要空下來了?
眾人心中大凜,一個個齊齊跪在了地上:“臣等不敢。”
這個不敢,卻是從此刻起,再也不敢了。原本算計好的,一眾舊臣老臣一同施壓,縱然不能明目張膽地稱病不來,卻也可以做出相似的舉動來。
然而南宮豪這一趟缺席之後,楚賢又明言敲打了他們一番,他們如果再這麽做,那就是要打皇帝的臉了。
楊家這邊的人,都忍不住憤憤的看了南宮豪那邊的人一眼,心中有些怨懟。
果然刀子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疼,他們這邊犧牲了無數棋子安排出來的證據,全部都胎死腹中了。
楚賢闔眼坐著,瞧著楊家和榮國公兩邊勢力果然起了間隙,眼中閃過了一絲滿意的笑意。
他既不說讓眾人起來,也不說什麽怪罪的話,那副溫和無害的樣子,反而讓一眾官員心中驚疑不定。
直到下麵的有幾個老家夥搖搖晃晃地跌倒了幾個,他才終於不緊不慢地敲了敲龍案。
“既然榮國公病了,就叫他好好休息吧。”開口的第一句,他先給了南宮豪那邊的人一個麵子,算是默認了他們對南宮豪的遮掩。
之後,便說到了幽州的安排。
“幽州那邊的兵力,糧草,明日上朝前,不要讓朕再看到任何這方麵的問題。否則,”楚賢歎了一口氣:“就告老還鄉好了。”
不等戶部,吏部的人反應過來,小喜子尖利的聲音就喊了出來:“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眾人正愣神間,忽然就見一個人踉踉蹌蹌地從大殿外撲了進來,被門檻一絆,頓時摔了一個狗吃屎。
可是這人卻像是感覺不到疼似的,扯著嗓子叫道:“皇,皇上!臣,臣有本奏啊啊!”
這一聲餘音嫋嫋中,眾人愕然地發現,來人,竟然是京兆府的府尹,那種平日裏隻能站在大殿外麵聽宣的小官。
楚賢麵上一愣,眼中卻閃過了滿意之色,沉聲問道:“何事如此慌張?”
就聽那府尹顫抖著聲音道:“皇,皇上救命啊!昨,昨天,竟然有人火燒了九王府!刺殺九王爺!”
這一句,刹那間便是石破天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