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該叫我皇嬸
南宮豪的臉色極為不好看，直到此刻，他還是不能相信，竹悠竟敢生出要替她母親休了他的心思。
“姐姐，這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呢，姐姐怎麽這樣逼迫姨夫呢？”白靈兒開口說道，她一臉誠摯擔心的樣子，極易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她真的在為你擔心。
可是事實上呢，竹悠很清楚她此刻的心情，這個女人，不過是閑來無聊，喜歡找些東西膩歪她一頓罷了。
這天下是沒有不是的父母，但是，卻有根本就不是父母的。
顧素素對兩個孩子是真愛，這個被豬油蒙了心的渣爹，算哪門子的父母呢？他除了當時的一哆嗦，除了給南宮竹悠和南宮逸逆生長的迫害，還幹過什麽？
竹悠冷笑一聲，淡淡的道：“首先，我不是你姐姐，以後再叫錯，當心我抽你。其次，你喜歡這個爹，送你好了，左右他從小把你疼愛到大的，比你那個不知道在哪裏窩著的爹，實在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白靈兒的臉，刷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她以前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身份，因為她的身份高貴，完全不是旁人可以想象的。可是，自從竹悠在楊太後的慈寧宮裏說了一句她是淫奔之女的孩子以後，她不能言說的身份，就成了她致命的弱點，成了她不能洗刷的汙點。
她冷冷地道：“是靈兒高攀了，日後，我隻管叫你一聲皇嫂便是了。”
竹悠把玩著耳邊的一縷碎發：“又錯了，你該叫我皇嬸。”
白靈兒的神色又冷了冷，卻是輕輕嗤笑了一聲，再不吭聲了。她的確是到處都被這個女人給壓著呢，但是那又怎麽樣？日後，有這妖孽哭的時候！
“這件事情我不同意！”被遺忘在屋角的南宮豪怒吼一聲，卻是這個時候才終於反應了過來。
他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顧家的侮辱了，可是想不到，時隔這麽多年，他的親身女人，竟然又要用顧家來擺他一道。
這一紙放妻書出去，旁人該怎麽說他？說他忘恩負義，連死去的妻子都容不下？還是說他不要臉，為了討好楊家，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那些外人可不會想到，大齊竟然還會有這麽一個膽大妄為的女子，竟敢逼著她的父親休了母親，不，不對，是和離。
竹悠的眼睛倏地一眯，拇指急速地摩挲著食指，緩緩地道：“你怕這件事情損了你的名聲？果然，即便是人死了，你也不肯放過她，為了這點子的利用價值，你是不是還想著把人從墳墓裏給挖出來，然後再把骨頭渣子也利用一回？”
她看著他，露出了嘲諷而冰冷的笑容：“可惜，晚了。”
“你什麽意思？”南宮豪忽然間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盯著竹悠，似乎想從她的臉上發現蛛絲馬跡。
竹悠一點兒也不懼他知道，隻神態平靜地邁步走上了案台，從桌案上取了紙和筆，手指曲起，在紙麵上敲出了清脆的響聲來：“你是現在寫，還是等以後再寫？”
南宮豪心中頓生不安，看著竹悠篤定他一定會寫的樣子，忍不住露出了幾分急躁之色：“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你又做了什麽？！”
“也沒什麽。”竹悠垂下了眼簾：“不過是將娘親的骸骨裝殮，送回了家鄉罷了。哦，還有哥哥的衣冠塚。牌位，我又重新做了兩個，封崖已經派了人過去，他們會幫我在那裏建起一座陵園，以後，哥哥和娘親，就住在那兒了。”
“你……你怎麽敢？！”南宮豪身心巨震，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竹悠，臉色刷白。
顧素素的故鄉在哪裏？南海。
南海，那可是南海啊！那可是有顧家的南海啊！
曾經發誓不再踏入帝都的顧家，如今，卻竟然，竟然……
南宮豪隻覺得一陣腥甜湧上了喉頭，來不及反應，就有一大口的血湧了出來。
糟了，這才是真的糟了。
顧家人曾說，除非千裏送骨歸，否則，絕對不會踏入帝都半步。
人死了，遠遠地拉回故鄉葬了的，算不得是骸骨回歸，隻不過是落葉歸根。
所以千裏送骨歸的意思，便是這帝都竟連一塊埋葬顧素素的地方都沒有了的時候，他們才會給顧素素出頭！
如今，時隔將近二十年，顧素素白骨都快要腐朽的時候，卻被送了回去。
不僅如此，一起被送回去的，還有顧素素的孩子，那個屍骨無存的孩子的衣冠塚！
顧家看到這樣淒涼的場景，又該會是怎麽樣的反應？
南宮豪幾乎不敢去想，他即便是到了現在也還記得，顧家的人，是有多麽的膽大妄為，動起來的時候，會有多麽的驚世駭俗。
南宮豪忍不住露出了驚懼的神色，大喝道：“你瘋了！你知不知道顧家當年是用了什麽樣的代價，才得以保全的？！你又知不知道，當年皇室跟南海侯府，兩敗俱傷到了什麽樣的程度，才換來了今天的局麵？！”
他瞪大了眼睛，一雙手死死地抓著桌案的邊緣，若不是楚封崖冰冷的刀鋒已經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他一定已經衝上去，好好地給這個不孝女醒醒腦子了。
竹悠長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看著自己蒼白的骨節，怔了半晌，忽然露出了一個淺淺的、淡漠至極的笑容：“不知道，我與南海顧家，不熟。”
她送母親和哥哥回去，不過是為了讓那兩個人落葉歸根，讓他們再也不用遭受楊家和南宮家的算計。
除了南海，她真的再找不到旁的地方了。
這些人忌憚南海，不是嗎？
她不需要旁人來幫她報仇，隻想為那兩個真正對南宮竹悠好的人，圖謀一席安身之地罷了。
是的，她與南海顧家，真的不熟。
他們來，或許為了利益，或許為了親情，誰知道呢。
他們不來，或許不能夠來，或許不屑於來，誰在乎呢。
她與南海顧家，的確是不熟。
“你，你混賬！”南宮豪尖叫。
竹悠皺眉摸了摸耳朵，終於露出了幾分不耐煩來。
她從來都不是脾氣好的人，南宮豪這樣一直吵吵嚷嚷的，真的是讓她覺得膩歪透了。
她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你寫不寫吧？”
“不寫！打死都不寫！”他大叫道，臉色焦灼地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既然榮國公如此不給麵子，那麽好，我們日後朝堂上見吧。”竹悠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左右榮國府族譜我們已經抄錄了一份，那裏麵也沒有寫我娘和哥哥的名字，單憑這一項，我就能夠替我娘休了你！”
“你！”南宮豪氣急。
竹悠強硬地打斷了他的話，冷笑道：“給了你體麵的和離你不要，嗬嗬，那麽，便等著我娘休了你好了！”
她眯了眯眼睛，再不去看南宮豪氣急敗壞的嘴臉，仰頭看向了楚封崖：“封崖，我餓了，我們回去吧。”
楚封崖眼睛一彎，附身，幹淨利落地將她攔腰抱起：“我已經叫人準備好了飯菜，就在前麵不遠的酒樓。”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寵溺和縱容，帶著笑音的嗓音格外好聽，讓竹悠的心情也跟著清亮了幾分。
“站住！你準備就這麽走了？你闖下了這麽大的禍，誰準你走了？你給我站住！”南宮豪伸手攔在了竹悠的麵前，眼睛通紅：“這件事情是你惹出來的，你必須給我解決了！否則，否則……”
他否則了半天也沒有否則出了什麽結果來，楚封崖，他打不過，竹悠，他也打不過。
“你攔著我沒用，說了我跟顧家不熟，他們想要做什麽，與我何幹？”竹悠冷笑一聲，輕輕扯了扯楚封崖的袖子，像是一隻急等著投喂的懶狐狸：“走了走了，我要吃飯！”
楚封崖瞧著她衝著自己皺鼻子的嬌俏樣子，眼睛發亮地笑了起來，緊了緊抱著她的手臂，聲音柔和得仿若春水一般：“真是個暴脾氣的饞狐狸。”
在竹悠瞪眼瞧他的時候，他大笑著低頭蹭了蹭她的額頭，轉身就走了。
“皇上，我先走一步了。”
等楚賢心滿意足地看夠了楊太後的好戲再出來的時候，就隻見到了一副踩了狗屎一樣的南宮豪了。
“榮國公這臉色瞧著倒是喜人。”楚賢笑眯眯地說道，從他身邊走過得時候，忽然低頭說了一句話：“榮國公若是有空，記得進宮跟朕解釋一下那條密道的事情。”
南宮豪的身子微微一顫，顫抖著嘴唇想說些什麽，然而抬起了頭的時候，卻隻看到皇帝明黃色的衣角。
這一整天，真是讓人心力憔悴的一天，幾番起起伏伏，大起大落，即便是自詡大局觀不錯的南宮豪，竟然都茫然無措了起來。
到底，他應該怎麽辦？
“姨夫，我們該走了。”白靈兒清潤溫柔的聲音喚回了南宮豪已經飄遠的思緒，他轉頭看去，隻見白靈兒已經扶住了楊氏，兩個女人都在看著他。
他的目光從兩人身上掃過，落在了竹悠親手攤開的那張白紙上，久久都沒有動彈。
三個人，仍舊是以前的三個人，卻再不能像以往那樣親密無間了。
南宮豪沒有看走在自己背後的兩個女人，他低著頭看著腳下的路，目光沉沉，像是染上了漸漸降臨的夜色，讓人看不到邊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