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解決宮患(九)
竹悠掙脫了禁錮之後,再去看目前的局麵,看到的東西就不一樣了,她也終於找到了那極難抓到的違和
感。
楊太後是真的到了絕境麽?她是否,是在期待著什麽?難道,白靈兒在這中間找過她?!
竹悠的目光似乎是不經意的一瞥,然而實際上,卻將楊太後表麵憤怒,內裏並沒有絕望的姿態看在了眼中。
這個女人,一定是在策劃著什麽。她跟昨晚上的瘋狂狀態徹底不一樣了,雖然還決絕,卻已經不是那張絕望和瘋狂了。所以說,果然是白靈兒許諾了她什麽吧?
果然是有趣呢,這麽說來,她竟然到了此刻,還跟白靈兒處在一種合作狀態。
心中的各種念頭不過一閃而逝,竹悠很快收心,隻做好她要做的第一步——脫離南宮家。
大齊講究孝道,然而孝道之上還有律法。
她已經不想總玩兒什麽魚死網破了,比起為了出氣,逼得南宮家雞飛狗跳,弄得自己一身腥,她更想清清爽爽地將所有事情解決。
南宮豪心中惱怒異常,聽竹悠說的那麽決絕,當下便道:“南宮竹悠,你敢如此違逆長輩,你這是要將孝道踩在腳底了嗎?!”
麵對南宮豪的外強中幹的逼問,竹悠沉聲問道:“孝道之上還有律法,南宮大人,你確定,你是真的想與我辯駁律法嗎?”
南宮豪聞言,渾身一震,很快就反應過來竹悠所說的話的意思。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竹悠,有些不敢相信,這人竟然要如此逼迫於他——她在用南宮家的密道威脅他!
南宮豪臉色發白,怒道:“你夠了!南宮家倒了,於你有什麽好處嗎?!縱然是我以前有對不住你的地方,然而上一回,九王府毀了整個榮國府,還不夠嗎?!”
南宮家祠堂下的密道直通皇宮,這個秘密暴露出來的時候,他付出了無數的代價,才在夾縫中求得一線生機,若非皇帝正在收攏手中權柄,正是收買人心的時候,南宮家絕對逃不了一個滅九族。
如今事情已經過去,知道那密道盡頭是皇宮的人極少,隻要不再被捅出來,就什麽事情都沒有。
然而一旦這事被捅出來,即便皇帝不想殺人,也不得不為了皇宮的安全,將人殺了。因為,這天下,謀逆之罪,罪無可恕。
竹悠聞言,冷笑一聲:“南宮大人怕是想岔了,我說的是另外一件事。我娘是怎麽死的,驗屍單子我已經呈給了皇上。那東西一直壓著沒動,是因為你到底還是我的長輩,然而,南宮家實在是逼人太甚!”
針對宗族引起的反彈太大,她自然更傾向於針對南宮豪一人。
南宮豪神色一滯:“你,你說什麽?!”
竹悠逼近一步,冷冷地道:“南宮家所謂遭逢大難,是楊氏與白靈兒算計我,給我下毒的報應,並非我是欠南宮家的!
我一退再退,幾次三番命懸一線,再大的恩情也該還清了,更何況,這恩情,恐怕還沒有。
南宮家的小姐們在我養傷期間,一次又一次地送上門來,勾引我的丈夫,甚至想要把持我九王府的內宅!敢問南宮大人可曾管過?!
昨日宴會,我從始至終從未為難過南宮家的人,然而白靈兒、南宮倩挑撥南海侯府的郡主與我為難,挑動貞美公主對我痛下殺手……敢問南宮大人可曾管過?!
她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我夫君下藥,想要讓他背上禍亂宮廷的罪名!
南宮大人不必如此看著我,是否汙蔑,你心中自然有數。我隻想問一句,你們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可曾想過,這樣的做法,絕對會毀了皇上與我夫君的親戚情分,會讓他們君臣不容?!
你可曾想過,萬一皇上怒而懲罰我夫君,或者讓我夫君娶了番邦外國的公主,皇上和我夫君要對軍部如何交代?!我夫君又要如何自處?!
若是禍起蕭牆,被人鑽了空子,再來幾次離間之計,我夫君身為皇叔卻淫亂侄子的內宮,皇帝身為子侄卻因為一個女人遷怒自己的皇叔,讓天下人如何看大齊皇室?讓番邦小國,豈非隨意便能夠討了大齊的好處?!”
竹悠的逼問讓南宮豪臉色蒼白,連連倒退。
“這,這,我我……”他頓時手忙腳亂起來。
竹悠卻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而那些想要站出來替南宮豪說話的人,在聽到了竹悠的問話之後,頓時再沒有人敢多說一句。
任何事情,在有可能威脅到國家安全的時候,都會引起所有人的重視。
即便有人覺得竹悠的話明顯誇大,然而細細想來,又何嚐沒有這種潛在威脅存在?
有一點竹悠說的沒錯,九王爺,是不能娶任何外國公主的。
無論是從軍部情報的保密上來說,還是從軍權忠誠上來說,即便眾人絕對不信楚封崖會因為一個小小的公主叛國,然而想想竹悠所說的話,他們也不會容許楚封崖娶一個外國公主。
若是昨日的事情成真,九王爺真的睡了貞美呢?到了那時,別說是九王府,就是他們這些大臣,又該如何自處?!
還是那句話,內宅爭鬥,絕不該牽扯到國家大事上!
與叛國無異的事端一旦出現,沒有人會管你的初衷究竟是什麽!
“我,我不知道這件事!”南宮豪倉皇說道,身心俱疲的同時又怒意連連:“你不要如此牽強附會!不過是一次小小的閨閣爭端,怎麽會如你說的那般嚴重?!”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你分明就是嫉妒過度罷了,何必把自己說得那麽高尚?相夫教子,你一點兒也沒有做到,卻跟我在這裏說什麽憂國憂民?!
你本來就不能生了,又不讓其他的姊妹分憂,隻想著霸占九王爺,就算今日你那些妹妹們做錯了事,那也是你的嫉妒造成的!若非是你不懂事,她們怎麽會總是想方設法地往九王府鑽?!”
竹悠簡直要被氣笑了,聽南宮豪的意思,分明一切都是她不容許丈夫納小妾引起的了。
她嗬了一聲,聲音裏帶著幾分不可思議:“你的意思是,南宮倩隨身帶著春藥,南宮家的庶女們不要臉麵的上門自薦枕席,都是因為我不同意我夫君偷吃了?”
男人不偷吃,所以小三小四浪過頭,都是正宮的錯,他是這麽一個意思吧?這天下竟然還有這麽一個理兒啊。
南宮豪的臉皮猛然紫漲,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這些話說不通,然而看著竹悠冷笑連連的樣子,他又哪裏肯認輸?
他都已經決定要好好補償她了,她憑什麽敢這樣不給自己臉麵?
難道自己對她還不好嗎?
她都膽大包天地想要替她娘休了自己了,自己還是沒有反過來告她一個不孝,她早該偷著樂了,卻想不到,竟還有膽子變本加厲!
“南宮竹悠!你不要太過分!”南宮豪冷笑:“你自己是個什麽德行,你自己清楚!生不出來,難道還看不得別人生了,你……”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揭竹悠的短了,從始至終都死死地將一切咬在爭風吃醋上,他知道,隻有咬定了這一點,才不會讓竹悠把一切都帶歪,才不會讓竹悠得逞,趁機將顧素素從南宮家脫離出去!
顧家,顧家……
若是顧素素的死亡真相被顧家知道,他們南宮家還能活著嗎?
他忽然想到了當年顧家發瘋的事情,隻覺得一股涼意襲上了心頭。
他後悔了,當年就不該有僥幸之心的,至少,至少不該弄死了顧素素,隻要那個女人還活著,誰敢說他背信棄義呢?
然而現在一切都晚了,他唯一能做,竟然隻是死扛到底,跟南宮竹悠這個逆女,再一次撕破臉皮。
“你嫉妒成性又傷了身子,身體虧損,活不了多久的,既然如此,你就該乖乖地讓出位置!”南宮豪一字一頓地說道,站在道德製高點的姿態做足,為皇室著想的樣子讓人挑不出錯來:“難道你要讓九王爺的血脈在你這裏斷絕?南宮竹悠,究竟是什麽東西讓你以為,憑你這種人也能獨占九王爺?!”
破爛身子,嫉妒成性,心狠手辣……
這些所有有德之婦都不會有的缺點,在你身上滿滿都是,你憑什麽覺得你能夠一直抓著一個男人的心?
南宮豪的話,簡直誅心極了。
竹悠抿了抿唇,眼底一片冰涼。
南宮豪冷笑一聲,又道:“相夫教子你都做不到,說那些憂國憂民,不可笑嗎?我……”更加難聽的話下一刻就要脫口而出,卻最終被一聲悶哼堵死。
楚封崖擋在了竹悠的麵前,一拳揍在了他的小腹之上,看著他彎著腰,痛苦至極,卻叫都叫不出來的樣子,冷冷地笑了。
“是誰造成的她不能‘相夫教子’,你心裏應該最清楚。你要講道理就乖乖講,若是你不想講道理,本王便不與你講道理。南宮大人,你,可想好了。”
低沉的聲音隻有南宮豪和楚封崖自己才聽得到,在外人看來,楚封崖不過是走過去不輕不重地揍了南宮豪一下,就讓南宮豪的臉色慘白,等楚封崖護著竹悠遠離了他的時候,他鐵青著臉,隻僵硬著臉跟南宮竹悠對抗而站,卻再不說那些詆毀的話了。
楚封崖森冷地看了眾人一眼,臉上的表情很冷,然而當他轉身看向了竹悠的時候,整個人又瞬間軟和了起來:“不要去想他說的話,我隻有你一個就夠了。”
他的聲音並沒有刻意壓低,所以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有些人的神色不禁變得古怪,有些人則若有所思地去看皇帝的神色。
九王爺若是真的不再要別的女子,對大齊來說,未嚐不是件好事啊。沒有子嗣的戰神九王爺,顯然絕了奪位的可能!
竹悠隱約猜到那些人在想什麽,卻根本不去琢磨,眼前的這個男人,顯然並不是他們以為的那種沒底線沒節操的政客。
他是真的這麽想,才會這麽說。
竹悠看著楚封崖墨色的眸子,彎起了唇角笑了。
她想,她該是幸運的。
南宮豪說的沒錯,在這個封建王朝,三妻四妾本就是平常事,便是再喜愛妻子的男人,也總有幾個陪房丫鬟,唯有眼前這個人是不同的。
各種原因讓他的心徹底封閉,甚至容不下任何人的接近,而她,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與他相遇,在最對的時間裏與他相知,再最恰當的時間裏與他相許。
她與他,在恰當的時間裏碰到了一起。錯開哪怕一點,她靠近不了他,而他,也永遠不會走進她的心裏。
所以,她與他,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在這個世界裏,就是天生一對。
她想到了這裏,頓時忍不住笑彎了一雙鳳目,月牙一般地璀璨奪目:“南宮大人有一點說的沒錯,我是嫉妒成性,也是不會相夫教子。然而,我夫君就是喜歡我這樣,所以,我夫君要不要別的女人,我家要不要多出旁的多餘人,幹你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