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再回人間
葉凱連滾帶爬跑出了墳塚，全身冷汗，月光照射下，他的臉色慘白，很是嚇人。
記憶慢慢浮現，卻是些零零散散的碎片，葉凱依稀記得來過這裏，走著走著，發現這不就是當年上學的那條小路嗎？雖然周圍變化很大，很多桑樹都變成了農田，還是依稀能找到曾經的影子。
順著小路走去，剛走沒多久，前方火光閃動，越來越清晰。
葉凱腳下速度又快了幾分，近了以後，發現有人在路邊燒紙。那是一位中年男子，看起來四十多歲，他身邊站著一位十三四歲的男孩。火光照射下，中年男子深情悲傷，把紙錢放入火堆時，眼角隱隱有淚珠留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男子身上肯定有故事。
這是一個十字路走，周圍荒涼沒有人家，中年男子看到葉凱走來，好心問道：“小夥子，這裏荒涼的很，大半夜的來這裏幹嘛？”
這句話聲音不大，葉凱卻能聽出，話語中帶幾分關心。
可見中年男子不但善良，而且還是重情重義之人，對於這樣的人，葉凱頗有好感。
“大叔，你好，這裏是哪兒？”葉凱覺得問的有些唐突了，哪有剛見麵，便問別人這是哪裏。
中年男子愣了愣，還沒開口，那孩子看到葉凱模樣後，驚叫一聲，匆忙躲在爸爸身後。
“鬼，鬼啊！爸爸，我怕，我怕……”小男孩嚇得厲害，全身顫抖，如同真看到鬼了。
中年男子撫摸著小男孩的頭，解釋道：“東東，別怕，鬼是沒有影子的，你看這位大哥哪裏像是……”說完，他看清了葉凱的樣子，全身一個激靈，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因為他覺得，葉凱現在的樣子和鬼沒有區別。
葉凱還不知道他現在的樣子有多嚇人，隻覺得場麵尷尬，忙問道：“大叔，這樣的，不久前在淮陽河裏遊泳，一個浪頭打來，暈過去了，當我再醒來時，便被衝到這裏，所以，我想知道這裏是哪？”
“你小子命真大，這段時間正發大水呢！你居然能被衝上岸，而且還沒死，真是奇跡。”中年男子很是熱情，詳細說了起來，“這裏是淮陽鎮，據說這一帶不幹淨，今天是七月半，夜裏最好不要亂跑，要是沒地方去，可以去我家住一晚。”
“對了，我姓張，你可以喊我張叔。”張傳貴心地善良，平時沒少做樂於助人的事，雖然覺得中元節夜裏把陌生人帶回家有些不妥，卻始終覺得好人有好報。再說，葉凱這樣子，看起來不像是壞人，哪有壞人把自己弄成這樣的？還有葉凱衣服上的褶皺，確實像在水裏浸泡很長時間的樣子。
“謝謝張叔！”葉凱應了一聲，算是答應。
沒想到，今天居然是中元節，這裏是我的家鄉，我為何會從河裏出現？
記憶浮現的越來越多，葉凱清晰記得，那天為了救王海豔和張燦，他沒聽老道的話，最終還是下水了。水中大量的落水鬼，看起來和傳說中的水猴子差不多，那家夥比水猴子厲害太多，抓著他的雙腿便向水下拖去。
生死關頭，葉凱使用陰陽鬼術中的鎮邪指法，想要趕走那些趕走水猴子，卻發現效果不大，他一道指法按在眉心處，隻能嚇走兩三隻，周圍實在太多，密密麻麻，想要趕走根本不可能。葉凱自認為想不到好辦法時，耳邊突然響起詭異的聲音，聽後他全身一顫，力氣完全消失。
“生就是死，死就是生，生是死的開始，死是生的歸宿。”
“葉凱，這一天，我們都等了很久，歡迎來到……”
記憶剛到這裏，便斷了，想要繼續想下去，腦海中卻傳來陣陣刺痛。
“小兄弟，你這是怎麽了，抽筋了嗎？”張傳貴見葉凱腳下抽搐，忙跑了過來扶著他。
葉凱沒有抽筋，隻是體力透支，雙腿有些軟罷了，“張叔，我沒事……”
“沒事就好，我把這點錢送過去，便帶你回去休息。”張傳貴見葉凱沒事了，又蹲在地上燒起紙，嘴裏低聲說著話。
“孩子他娘，那邊要是受苦了，沒錢了，記得回來告訴我，我們給你送錢過去……”
自古以來便有傳統，每當清明中元等鬼節，大部分地方都有祭祖的習俗，禮書中說，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類之本也，意思就是祭祀天地，其實是報答天地覆載之德，而祭祀祖先，則是在盡孝道，感謝賜予生命之恩。
很多人都相信天地萬物和人類，其實是由某種神靈創造的，相信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而人來源於物，物來源於天地。自然界給了我們衣食，祖先給了我們生命，所以要報本答恩，報答的的方式便是敬天祭祖。祭祀祖先是為了發揚孝道，家祭勿忘告乃翁，說的就是這個道理，禮記坊記說，修宗廟、敬祀事，教民追孝也。
由此可見，張叔並不是本地人，隻有遠在外地，無法趕回故鄉，才會在祭奠時來到十字路口，畫一個圈，指明墳墓方向，開始燒紙祭說詞，比如某某來尋錢來呀！按照風俗傳聞，如果步驟錯了，即使燒了錢，祭拜的親人也無法拿到錢。
就在這時，突然起風了，吹起燒盡的紙灰漫天飛揚。
葉凱清晰看到，空中多了一道白影，雖然模糊不輕，卻能看出那是一位女子。
“難道……”葉凱想到陰陽鬼術裏記載的事，又想到張叔說的那些話，他隱約猜到女子的身份了。
那些錢沒有吹到白影身邊，而後直奔遠處而去，白影無論怎麽抓也抓不到。
吹起的紙灰越來越多，周圍溫度似乎冷了下來，小男孩伸手就要打開遮擋。
葉凱一個箭步來到小男孩身邊，抓住他的手，並對張傳貴道：“張叔，看著孩子別亂動，我去去就來……”說完，便直奔旁邊的柳樹林而去，隨手抓去一根柳枝，編織成項圈形狀，而後來到火堆前，對著空中扔了過去。
柳樹項圈劃過一道拋物線，白影想要躲閃，卻發現根本動彈不了，猛然抬頭怒視著葉凱。
葉凱知道對方誤以為要收了她，給了她一個不要擔心的眼神，他嘴巴動了動，說出了隻有她和白影才能聽到的鬼語，“你已經歸去，不要留戀人間，我知道你想看看他們，可你呆在他們身邊的時間越長，越是害了他們，陽氣被你無形間吸走，影響壽元。”
這句話說完了，那白影點了一下頭，對著葉凱所在的位置緩緩一拜。
葉凱猛然抬起右手，快速掐動指法，隔空指去，指向困住白影的柳樹項圈。
“鬼門開，黃泉現，忘川河邊送彼岸，魂歸去兮！”
剛才還是夜晚漫天飛舞的紙灰，瞬間消停下來，周圍變得悄然無聲，那寒冷的感覺消失不見。如果不是那些紛紛揚揚飄落的灰燼，還有懸浮空中很久才落下的柳樹項圈，張傳貴甚至會以為，眼前這青年在裝神弄鬼嚇唬他們。
施法結束，葉凱全身虛脫，頭腦昏昏沉沉，接著便昏倒在地上。
“大，大仙，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