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心魔難除
方映妍無奈搖頭:“你想的可真遠……”
在她眼裏這一切或許還未開始便已結束了,哪裏還有那些未來的事。這幾日她早已想得通透,現在無非是為了報恩活著,能過則過,不能過無非就是一死。
羅詠琳道:“結婚了就近了,孩子說來就來。而且,我們這些嫁妝可都是替你撐門麵的,將來周浚若是敢欺負你,我就……”
話未說完,羅永絮打趣道:“你怎麽樣?還能削他?恐怕連根毛都碰不著。”
說的羅詠琳一臉難堪,恨不得立刻堵住她的嘴。
方映妍隻覺好笑,又看周浚一人在外麵站著孤獨的很,忙喊:“浚哥哥。”
這一聲下去,周圍所有人駭目。
羅詠琳更是忍不住道:“真酸!”
方映妍才不管那麽多,橫豎明日就結婚了,哪裏避諱許多。
周浚聽聲即來,上來就拜見:“羅公子、宋夫人。”
羅永絮道:“這樣聽著真不舒服,我和妍兒已是姐妹了,還是叫我絮絮吧。”
方映妍點頭表示同意,周浚隻好硬著頭皮喊了一聲“絮絮”,雖然生硬,倒還順耳。
羅詠琳欣欣然道:“那該叫我什麽?”
周浚立刻拱手:“周浚見過二哥。”
羅詠琳點點頭,“這還差不多。”又對著方映妍道,“你也叫一句試試。”
方映妍屢屢嗓子,盈盈拜道:“見過二哥哥。”
羅詠琳聽得渾身一個激靈,“這也太膩了吧,來來來,我看看你嘴巴是不是抹蜜了?”
頓時,眾人一齊笑了出來。
三日來,西郊別院第一次出現笑聲,不覺令人感慨萬千。
羅詠琳接著又道:“明日你就要出嫁了,既然是羅家的姑娘,當然得在羅府出嫁……”
話未說完,方映妍忙道:“我不希望太過張揚。”
羅詠琳道:“聽我把話說完嘛,剛好我們在西郊也有一座別院,離得不遠,你今晚就住過去,明日周浚就去那裏接你,也算有個正常的儀式,如何?”
這樣的好事,若在別人眼裏定然是千恩萬謝,他倆卻是同時皺起了眉頭。
二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誰也不說話。最後,還是方映妍主動道:“那就有勞了。”
周浚也隻好跟著道謝:“謝謝羅丞相和諸位兄長,羅府的大恩大德,周浚沒齒難忘!”
羅詠琳道:“用不著,將來對我們三妹好點就行,要是敢欺負她……嗬嗬。”
周浚鄭重回答:“請兩位放心,周浚定當竭盡全力照顧她。”
他說這句話時,眼裏裝滿了她。
而她卻是無言轉身,一臉惆悵地望著門外一地的箱子。她對於他們的未來沒有任何期許,也不希望有任何的情意,隻求為了報恩為了孩子而活著,剩下別無他求。
羅詠琳等也知道她的心思,隻道“慢慢來吧。”
接著便是告辭,相互挽留寒暄了片刻便都一一去了。院子裏的箱子也隨之被挪走,留下三個最大的,都塞進了正房深處。
事畢各歸各位,方映妍在轉身進屋的時候聞到了一陣花香,她知道院子裏的桃花依舊盛開,花期正盛,倒是個好去處,轉而下了台階移步庭院,果見花開滿枝,燦若雲霞。
她苦澀一笑,原以為會死在桃花樹下,沒想到卻還是回來了,再回來時天地卻換了,再沒有了從前的心緒,更不想去跳什麽舞。
她懶懶地在樹下站了許久覺得沒意思,索性一躍上樹,倚著樹幹輕輕躺了下去,滿眼粉嫩嫩的桃花,醉人的很,眼下若是能來一壺酒就更好了,一醉方休才是正題。
隨後,她緩緩閉上眼,任思緒飛揚,心想就這樣躺著直到海枯石爛該多好,永遠不要醒來……
周浚處理完箱子出來發現她並未回屋,略略一尋,冷不丁在桃樹上發現了她。
此時,她已安然睡去,整個人淹沒在一片桃花之中,聖潔美麗,不染纖塵,如同真正的仙子,將這凡塵俗世都染上了一抹仙氣。
他沉醉在這一片幻境之中,內心有無數個期許,卻沒有一絲勇氣去實現它。他知道自己是搶不贏的,等那個人醒來一切便各歸原點,既然如此不如趁早了結了吧,免得給別人添麻煩。
想到這,他轉身去屋裏換了遠行的衣服,背上長劍,呆坐在庭院台階上靜等天黑。
傍晚時分,一片霞光染紅了整座庭院,使喜慶的院子變得更加吉祥瑰麗,四周的鳥兒被紅光吸引,忍不住駐足庭間花樹,嘰嘰喳喳叫個不聽。
果然不出意外,沒過多久,他心中的仙子被鳥兒吵醒,迷迷糊糊起身坐在樹幹上,霞光投射在她滿是花瓣的身上,更加增添了一份鮮妍美麗。
隨後,仙子發現了他,緩步下樹走來。
“你這是幹什麽?”方映妍看見他肩上背著長劍,有些奇怪
他如夢初醒,起身催道:“你去收拾一下,等到天黑,咱們就一起離開。”
“離開?”方映妍更是困惑,去趟羅府需要帶劍嗎?
他看出她的心思,對著她耳邊低聲道:“我帶你回煜國。”
她嚇了一跳,睜大了眼睛看他,莫非到現在他都不相信這一切早已成真。
“可是你還受著傷。”她及時提醒。
“沒事,好多了。”周浚淡然回答,這樣的皮肉傷於他來說不過家常便飯,養上幾日依舊是條好漢。
“你不是說要娶我嗎?”她半信半疑地問。
他緩緩道:“那些,都是騙人的。”
“騙我的?”
他默然半晌,終於還是選擇點頭。
“可你騙得了自己嗎?”她忽然失聲大喊。
周浚的臉刷一下變得通紅,急忙轉過身去,像是在逃避什麽。
她走過去,正對著他問:“你說,到底想不想結這個婚?”
他眼睛望向遠處,不願回答,想又怎樣,不想又怎樣,終究搶不過別人。
“你說!”她抓住他的手怒問,“你現在就給我說清楚,到底還要不要報答?”
“不需要!”他突然斬釘截鐵道,“記住,你沒有欠任何人的,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與你無關……”
“怎麽會無關?你救過我多少次你忘記了嗎?”
“沒有,一次也沒有。”
方映妍蒼茫一笑,怒而反問:“那你為什麽還要管我?還要送我去煜國?”
周浚一時難以回答,隻好故意壓低了聲音道:“別說了,趕緊走,再不走來不及了。”
“怎麽走?”她再次叫道,“你以為我出得了汴州城嗎?你以為周皇當我不存在?”
原來,她早已明白了一切。
周浚無奈低頭,事實上這也是他擔心的事,可是隻要想走總歸有辦法,至少先躲過明日的婚禮再說。
明日,當人們發現新郎新娘雙雙逃離,又會是如何熱鬧的一幅場麵?他想,對於徐家人他已經奉獻了他的全部,包括他的信譽。嗬嗬,無所謂,誰在乎。
當他再抬起頭時,發現她已悄然轉身,緩步前行,那瘦弱的身軀慢慢傴僂了下去,似乎不堪重負,一陣風便能吹倒。
他明白她的苦衷,那樣柔弱的一個人卻莫名背上一副千斤重擔,有家難歸,有人難嫁,永遠找不到歸途。他多想伸出手去援助她,可是,做得到嗎?她的心已完全給了別人。
懦夫!他想起景姨罵他的話。
是的,自己確實是個懦夫,不敢有任何承擔的懦夫。她明明已經答應了,明明翻過一夜就是婚期,而他卻始終不敢麵對。
他怕什麽?怕徐為任報複嗎?可笑,有生以來他怕過誰?那麽還有什麽可怕的,既然她已伸出手,便再也沒有了障礙,又何懼風雨?
他望著她的身影一點點變得模糊,一點點消失在庭院盡頭,他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錯過了絕不會再有,那些在大愚山共同度過的日日夜夜,那些平靜而美好的小時光,再也回不去了……
忽然,他勇敢地衝了過去,一把將她抱住:“阿映,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