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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忘川

  “這裏……是九州?”


  雲柯眼瞳迷惘,望著身下破碎的山河,一種難以名狀的悲涼,充斥著他的胸膛。


  這是曾經他化身張道臨所戰鬥的地方,這裏有他的血,有他的記憶,也有他熟悉的人。


  那些沒有名字,為了九州人族而倒下的士兵、俠客,他們的魂魄沉眠在這片大地之下,和人族龍脈緊緊連接到在一起。


  可現在,一切都沒有了。


  雲柯伸手按住眉心,天眼裂開,將一道金光投向大地。


  沒有……這裏沒有,那裏也沒有。


  龍脈消失了,虛雲宮也不見了,他所熟悉的一切,都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雲柯的臉色愈加灰敗,他看著麵前熟悉而陌生的世界,悵然地歎了口氣:


  “沒了,什麽也沒了。”


  他袖袍滾動,一張紙人飛出,化作玄真模樣。


  後者俯瞰著眼前的世界,原本冷漠的臉龐也出現了微弱的波動,但又迅速停止,恢複那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


  他看著雲柯,語氣冷漠不含一絲情感。


  “與其在這裏傷春悲秋,不如在任務允許的範疇內想想,如何挽救。”


  雲柯正要開口,麵前的空間突然跳動,躍出一串金色的字符。


  【抉擇·爭渡】


  忘川流淌億萬紀元,亙古不變。


  無數世界被忘川吞噬,埋葬於內,其水可落萬物。


  任何生靈想要度過忘川,必須要找到能夠承載他的工具。


  請玩家在半個時辰內,前往邙山鎮外的南山石竹林,砍伐足夠的石竹,製作忘川寶筏。


  半個時辰後,忘川將會淹沒一切。


  隨著最後一行金色字幕的消散,雲柯精神一震,隻見意識深處浮現出無數紛雜的信息。


  他暫時靜心,將信息梳理一通後,睜開眼睛看著身側麵無表情的玄真。


  “我們隻需要砍伐石竹,寶筏的製作能夠自動完成。”


  玄真輕輕頷首,也不開口說話,隻是伸出伸手,指著他們右下方。


  雲柯順著他手中的地方看去,隻見殘破、荒涼的大地上,突兀地出現了一點翠綠。


  在黑與灰的畫卷中,無比顯眼。


  南山石竹!


  雲柯眼神一凜,衝著玄真微微點頭,示意後者將手搭在自己肩上。


  接著他單手掐訣,衝著竹林的方向虛指,身側的金光延伸拉至,眨眼間,便抵達竹林之中。


  唰,借著金光的牽引,雲柯帶著玄真破空而去,幾秒鍾後,竹林微微一震,某一處揚起大片灰塵。


  金光散開,雲柯和玄真從灰塵中走出,看著四周的竹林,二者瞳孔同時一縮。


  “太小了。”玄真淡漠地開口道。


  “這些竹子,做不了寶筏。”雲柯也搖搖頭。


  他看著麵前這些剛剛冒尖的竹筍,眉頭微微皺起。


  製作寶筏至少需要長度大於五米的石竹,這些剛剛出土的石竹,遠遠達不到要求。


  “我們分頭尋找,如果出現問題,靈覺聯係。”


  雲柯想了想,決定分頭行動,時間還隻剩下半個時辰了,如果找不到足夠的石竹,沒法完成寶筏的製作,

  自己隻會被忘川吞噬,化作那些畸變怪物,真正意義上的形神俱滅。


  玄真轉身離去,抬腳一踏,整個人化作一道殘影,迅速脫離雲柯的視線。


  見狀,雲柯也散開體表金光,轉身朝向玄真離去的反方向,衝竹林深處飛去。


  魂魄驅使著靈覺散開,和在藍星受到莫名的壓製不同,在九州,雲柯就像是如水的魚兒。


  五米,十米,百米……


  靈覺迅速擴張開來,取代高速移動下失效的雙眼,將掠過的石竹大小,盡數映入腦海。


  太小了,還是太小了。


  雲柯眉頭微微挑起,從剛才開始,四周的竹林中,已經出現了人為砍伐的痕跡,許多看起來已經達標的石竹被人紛紛砍斷,隻剩下一個可以繼續生長的根部。


  “其他受選者?”雲柯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下一秒也被他迅速拋棄。


  “不對,應該是九州的本地人。既然石竹做的寶筏可以度過忘川,沒道理他們不來砍伐。”


  想到這,雲柯靈覺微動,體表的金光波動愈加劇烈,推動著他的身體再度加速。


  還有人,就說明他可以從幸存者口中得到信息。


  雲柯很想知道,為什麽九州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忘川為什麽會將這裏吞沒。


  五分鍾後,雲柯探出的靈覺一顫,他先是微微一愣,接著眼瞳深處閃過一絲喜色。


  最前方的金光迅速插入地麵,雲柯身形驟停,接著金光挪移,帶著他朝剛才靈覺收回的方向迅速飛去。


  雲柯嘴角微微翹起,靈覺微動,將剛才他感知到的場景傳送給另一邊的玄真。


  他看著前方被石竹遮蔽的空間。


  那裏有人,還有足夠高度的石竹。


  ……


  竹林深處,這裏生長著一大片高聳的石竹,和雲柯剛才在竹林外圍發現的那些不同,這裏的石竹表麵不再翠綠,在黃昏的輝光下,反射出一種石製的觸感。


  堅硬,穩定。


  一個身材壯碩的男人正警惕地看著四周,他手持一把鋒利的巨斧,腰間懸有長刀。


  身上套著一件有些破舊的短打,打了幾個補丁,袖口和胸前有著明顯的汙漬,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洗過了,腳上的靴子一截長,一截短,並不配套。


  他將長發全都束在腦後,沒有簪子,就用一塊髒兮兮的紅布包裹著。


  “小子,你想坐船可以,但你必須先把你的狗給扔了。”


  男人一斧劈開幾棵石竹,將它們放在腳邊,眼睛警惕地盯著,他身前不遠處一個半大的孩童。


  孩童看起來不過**歲,身上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五色袍,頭發卻盤的整整齊齊,用一根小木棍插住,他的臉並不幹淨,有著明顯的汙漬,可那雙眼睛卻異常澄澈,像是剛出生的嬰兒,第一眼看見這個世界。


  最為奇特的是,他身側蹲著一隻毛皮光滑的細犬,正瞪著一對凶惡的狗眼,死死盯著麵前的壯碩男子,犬齒微微裂開,似乎下一秒就會撲殺上去。


  孩童伸手拍了拍細犬的腦袋,後者立馬乖巧地伸出舌頭,舔舐孩童的手掌。


  “這位居士,上天有好生之德,世間萬物本就平等,我們又有什麽資格,去剝奪別的生靈活下來的權利呢?為什麽就不能給它在寶筏上,留下一個小小的位置?”


  孩童衝著麵前的男人拱手行禮,動作嚴禁,完全不複小孩兒的活潑,更像是半隻腳邁入墳墓的老學究。


  “別給我扯犢子!”男人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厲聲道:


  “我陳誌清他娘的就是個粗人,不知道什麽叫好生之德,你也別給我扯什麽萬物平等。”


  他手持大斧,指著蹲在一旁,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細犬,眼中滿是凶狠。


  “我隻知道這個畜生是隻妖!你們這些隻會蹲在山上的狗道士,難道妖怪把你們爹媽都吃了,你們也要說什麽萬物平等?”


  “道祖在上。”道童伸手掐訣,看著麵前怒不可遏的陳誌清,臉色的表情毫無波動。


  “羊吃草,狼吃羊,此乃天地大道。居士為何執迷不悟?妖吃人,人殺妖,天地自有承負,難道居士隻允許人殺妖,而不許要殺人嗎?”


  陳誌清張口就要開罵,可他脖子一梗,發現麵前這個死娃娃的理論,自己好像辯駁不了,他張了張嘴,泄憤似的,狠狠一斧頭又砍下一排石竹。


  而就在這時,突然林間又傳來一聲蒼老的曆喝:


  “孽障!你何處學來的妖魔道理?羊吃草,狼吃羊,羊莫非不痛恨狼?妖吃人,人痛恨妖物而除妖,此乃天道人綱,豈容你在這裏妖言惑眾!”


  竹林被一隻蒼老的手掌掀開,從裏麵走出一個身穿古板儒衫,須發淨白的老者。


  他手指著麵前的道童和其身側蹲著的凶惡細犬。


  “小娃娃,還不速速醒來!你莫要自誤,還不快離開這隻妖孽,隨我等乘船離去!”


  老人舌戰春雷,臉上浮現出一股不正常的潮紅,正氣從他身上溢散開來,將那隻狗妖和孩童,一齊壓製在原地。


  他朝著身側站著的陳誌清暗使眼色。


  後者瞬間秒懂,手臂下垂,自然按住腰間長刀,殺意暗藏。


  將道童身側的細犬牢牢鎖定。


  這小娃娃鐵定是被這隻狗妖迷惑了,看我老陳把你這妖孽的狗頭砍下來,下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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