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波濤四起
黃昏褪去,眼前光芒刺眼,仿佛自己站在山巔,仰頭望向一輪熊熊升起的大日。
“好亮,這是什麽光?我們要到黃昏高原了?”
“應該是要到了,隻是我不清楚黃昏高原位於何方,典籍上記載忘川無上無下,無前無後,有可能前一秒還在河麵飄蕩,下一秒高原就出現在我們麵前了。”
“嗐,也就這一兩天的功夫,反正我們烏篷船的航線也不會偏離,等著兒就好了。”
陳誌清和朱遠誌一人一句談論著,站在二人身後的蔣玄禮和蔣恒,瞳孔也是逐漸回過神來,似乎清楚了自己現在的處境,被頭頂上灑下的燦爛金光晃得有些癡傻。
我們得救了?
二人慢悠悠地轉過腦袋,彼此對視了一眼,似乎還無法接受自己馬上就要抵達彼岸的喜悅。
就在這時,麵前一望無垠,好似永恒平靜的忘川突然泛起點點波濤。
玄真下意識的抽出劍芒,左手掌心緊握青銅燈盞,雲柯也是半退一步,藏在玄真身後,手掌探入袖袍,緊緊握住一張小雷符。
嘩啦,嘩啦——
然而波濤並未就此停歇,反倒是愈演愈烈,從最初隻是泛起漣漪的點點波紋,到現在開始輕輕拍打船底的清澈浪花,似乎永遠沒有盡頭,還將一直這樣繼續蔓延下去。
沒錯,就是清澈的浪花。
船上所有人都有些恍惚,除了上次的忘川河動,這還是他們第二次看見清澈的忘川河水。
與普通的水流不同,清澈的忘川河水依舊帶著些許透明的黃色,好似被烈焰融化的黃水晶,在金燦燦的陽光下,閃耀著絢麗光華。
恰似極夜的銀河,那般奪人眼球,又如同黎明時分點亮的萬家燈火,溫馨中沾染著生的喜悅。
苦盡甘來。
“不是怪物。”玄真收起劍芒,但並未收起掌心中的青銅燈盞。
雲柯鬆了口氣,轉過身,看著陳誌清幾人緊張的表情,擺擺手,含笑道:
“倒是我們有些草木皆兵了,搞出了個烏龍,這不是怪物的痕跡,放寬心。應該是我們即將要到黃昏高原,忘川出現了變化。”
說著,雲柯伸手指著船邊卷起金色波濤的忘川河水,它這般絢麗,這般充滿生機,真是讓人難以想象在今天之前,這是一處怎樣的絕地,埋葬了多少恒沙世界的希望與絕望。
“你們看這河水已經變清澈了,就算有怪物藏在下麵也是一清二楚,再也不用擔心被偷襲。等會兒我們稍微分點心思在這上麵就成,不要一點兒風吹草動就大驚小怪的。”
“這不是被那隻怪物搞出心理陰影了嗎?總感覺我們這船下麵到處藏著那些醜八怪,我這心裏啊,直發毛。”
陳誌清誇張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臉色露出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
這也不完全是為了活躍氣氛,那幾天他經常被怪物潮水淹沒,導致後麵進入龜息狀態時,都經常疑神疑鬼的,不花個一兩年,這心理陰影多半是無法徹底消除。
“過去了就過去了,放寬心。”朱遠誌扶住老友的肩旁,含笑著錘了錘後者的胸口,收回手掌,從自己懷中掏出一個破舊的木頭娃娃遞到陳誌清眼前。
“來,這是你的東西,以後記得收好。”
陳誌清眼瞳一亮,忙不迭地從朱遠誌手裏接過木頭娃娃,用手指在其表麵輕輕摩挲,反複看了好幾遍,似乎生怕朱遠誌給他弄花了似的。
讓後者對著他笑罵一句,便邁開遲緩的雙腿在甲板上無目標的肆意閑逛。
浪花逐漸增大毫無半點消停的意味,幾分鍾後,雲柯已經明顯能感覺到腳下晃動的甲板,看著遠處層層疊加的波濤,輕鬆的心情已被盡數收回。
這東西,恐怕不僅僅隻是他們抵達黃昏高原的一個形式。
可能還是最後一層考驗。
雲柯臉色的笑意收斂,他伸手按了按眉心,裂開一道金色的縫隙,其間射出一道神光,貫穿忘川上空種種,直直通往前方波濤的盡頭。
觀望了片刻後,雲柯眉頭一挑,裂縫合攏,天眼收回,他伸出雙手捏了捏兩側眉角,轉過頭去對著已經有些回過味的陳誌清說道:
“諸位都找地方扶好,如果覺得身體虛弱可能站不穩的,最好進船艙裏待著,等會兒的風浪,會很大。”
“很大是有多大?”陳誌清麵色嚴肅道。
雲柯沒有立馬回答,看著已經摔倒多次的蔣玄禮被蔣恒攙扶著走進船艙,朱遠誌也拍了拍陳誌清的肩旁緊隨其後,他才開口道:
“我們的船,不一定受的住。”
嘶——
陳誌清倒吸一口涼氣,他用力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腮幫子,扯開臉上肌肉,語氣煩悶道:
“這還有完沒完啊!怪物我們殺也殺了,海嘯我們也遇到了,怎麽快要到黃昏高原了,還給我們來這一手!”
陳誌清越說越大聲,本就壓抑的心情在此刻被放大了無數倍,望著一道道被船頭碾碎的浪花,他恨不得拔出腰間長刀,狠狠將所有浪花劈開,順便將眼前的忘川一刀兩段。
如果他有能力這樣做的話。
“現在說這些沒有絲毫意義,不若你仔細想想,典籍上有沒有記載臨近抵達黃昏高原時,忘川會出現什麽變故?”
雲柯微微搖頭,示意陳誌清控製一下自己的脾氣。
後者也明白自己的狀態不對,連續深呼吸了好幾下,把腦子裏雜七雜八的念頭全都壓下,用力回憶起腦海中記載的典籍內容。
好半餉後,他抬起頭微微搖晃了下。
“沒有,我們俠客搜集到的部分沒有這方麵的記載。”
“那你進去問問朱遠誌,他是燕山當代大儒,說不定比你知道的更多。”
“行。”
陳誌清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就徑直走進船艙,甲板上隻留下雲柯和玄真二人。
“你是不是有什麽想法了。”
等到陳誌清走進船艙後,玄真才開口問道。
此刻雲柯的眉頭皺成一團,他沒有回答玄真的問題,反而顧左右而言其他。
“我們這艘寶筏當時選擇的是四人份額,而我們現在船上有七個人,原本我以為寶筏的作用隻是隔絕忘川侵蝕,有虛雲宮的符篆在手,應該不會出現問題。可現在,我突然發現我可能想岔了。”
雲柯望著抬頭看著頭頂上,將烏篷船籠罩其下的淡淡灰霧,不確定道:
“可能在抵達黃昏高原前,這灰霧別有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