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崖海大帝
蒼老而毫無彈性的皮膚被老頭用手掌拉起,鬆鬆垮垮好像一層腐爛的塑料布。
一團又一團的雜亂稻草,將老人的腹腔塞得滿滿當當,其間隱隱約約還能發現藏於稻草的蒼白肋骨。
怪不得剛才刀身插入沒有流出血液,怪不得刀身劃過腹腔會發出呲呲異響,原來他早就不是正常人類了。
他的身體裏根本沒有血肉!
看著眼前詭異的景象,雲柯心裏一陣發麻,他下意識地環顧四周,魂體緊繃,靈覺活躍,隨時可以從背包裏取出符篆迎接異常。
整座道觀裏現在就隻有他和麵前的老頭兩人,總覺得陰森森的,感覺有什麽東西正藏在暗處,偷偷窺探著他。
跪下道觀正中的老頭沒有其餘動作,他對雲柯的存在一無所知。
掀起自己腹腔的皮膚,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正常人類的觸覺,是否還能感受到疼痛,但這個動作看起來對他的消耗並不小。
見老人跪在地上沒有反應,雲柯分出一縷靈覺在道觀上空監視,隨即魂魄一震,突兀出現在神像後方。
那裏擺著老人留下的藏書。
無須翻找,甚至不用親眼去看,靈覺掃過麵前的書籍,所有字跡便於腦中清晰可見。
魂魄狀態下,肉身的枷鎖盡褪,強大到堪比計算機的意識飛快轉動,幾個呼吸的功夫便理清楚了這些書籍中的重要信息。
拋開那些記載沙坪村的名冊,糧食產量記錄等等,又掠過許多本沒什麽意義的宗教典籍。
一個熟悉的字眼跳入雲柯識海。
“銀月澗?”
他眉頭一皺,下意識看向神像背部,透過這具泥偶,望見了其後方跪拜的老人。
“他信仰的神,是道虛坐下的崖海大帝,掌管天地的生死,是道虛於雞鳴山巔開辟黃昏後成道的,道場在銀月澗?”
這什麽跟什麽嘛?
強忍著吐槽的**,雲柯隻覺得自己有些牙疼。
銀月澗,這不是獸潮的源頭嗎?
這麽這老頭信仰神的道場還在銀月澗?這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嗎?
雲柯又想起沙樹的父親,沙坪村前第一強者,就是失蹤在銀月澗,而他父親以前的任務,居然是看守崖海。
這和崖海大帝有沒有什麽關係?
還有道虛於雞鳴山巔開辟黃昏,道虛聽起來像是一個神的名字……但開辟黃昏又是什麽意思?
黃昏,黃昏……和黃昏高原有沒有關係?
雲柯來了興趣,他突然對老人所信仰的神明有點好奇了。
這玩意兒,貌似是自己目前掌握的所有線索的源頭。
而且雲柯沒忘記,他的替身紙人還藏在銀月澗。
“就讓我看看,你這個崖海大帝的真麵目吧。”
雲柯喃喃自語,想起係統背包裏,剩下的三張擁有法力的小雷符,和兩張擁有法力的飛劍符。
他腦中現在隻有一個字。
他準備開莽了。
重新回到道觀上空,看著喘息了好半餉的老頭,就在雲柯以為對方要死了的時候,垂著頭的老人脖子一梗,雙眼凸起,喉嚨裏發出“咯咯咯”的詭異響聲,接著頭顱僵硬地抬起,像是被一條絲線拴在脖子上,強行吊起。
“忘川在下……道虛在上。”
喉嚨裏好像堆積著粘液,發出的話語模糊不清。
接著老人又拿起放在一旁的小刀,對著自己塞滿稻草的腹腔,重重插下。
呲——
刀尖深入稻草,齊根沒入,隻聽一聲輕響,一道血箭竟從老人腹腔的稻草之間射出。
血液落地,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竟然緩緩蠕動起來,似乎想要變成一個更小的人體。
道觀上空,看著下方的詭異場景,雲柯伸指掐算,靈覺在道觀四周掃來掃去,卻沒發現任何異常。
他收回手指,將目光鎖定在下方的神像上,剛才在靈覺的示警下,他刻意避開了這座神像。
看來,這裏一切的異常都和這座神像逃不開關係。
邪神祭祀?
是因為這個老頭因為某種原因而被崖海大帝蠱惑,為了保護沙坪村不得不如此;還是說他本來就是崖海大帝教徒的一員,保護沙坪村隻是他自己的想法?
但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這個崖海大帝的信仰,恐怕和村裏的天師也逃不開關係。
說不得今天自己還得去找那所謂的天師,嘮嘮嗑。
雲柯心中千回百轉,沒有阻止老頭的動作,他準備看看對方這等血腥、詭異的祭祀,到底有何用意。
當然,為了防止事情的變故超出他的預料,就連蘊含法力的符篆都不管用,雲柯已經在腦海中演變了數次逃命路線,魂魄狀態下,他的機動力大大攀升。
老人還在繼續,動作沒有因為腹腔剖開有絲毫遲鈍。似乎他早就是一具屍體了,開膛破肚,掏心挖肺半點兒不影響他的動作。
小刀生生插入腹腔的稻草之中,隨著他手上的動作,時不時有血箭射出,落在麵前的地上,與其他血汙合為一體,加速蠕動,似乎等到哪個臨界點,就會發生某種劇變。
“啊——”
第一次,老人嘴裏發出了痛苦的慘叫,宛若指甲抓破鐵鍋,他臉上的皺紋幾乎擠在一起,眼珠子毫無征兆地在眼眶裏到處翻滾,像是小孩兒彈飛的玻璃彈子。
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響起,老人小臂用力,“呲啦”一聲,竟然將一大團稻草從他腹腔中拔出,看的雲柯的瞳孔縮了又縮。
稻草拔出,後方嵌入人體的部分竟然滿是猩紅鮮血,一根根稻草根部殷紅,如同活物,在空中張牙舞爪。
“咿呀——咿呀——”
被拔出的稻草異常憤怒,根部扭曲,“啪”的一下黏在了老頭的臉上,像是無孔不入的八爪魚觸角,順著老頭臉上的窟窿鑽了進去。
鼻腔,耳蝸,甚至是眼珠與眼眶之間的縫隙,簡直無孔不入!
老人臉上露出明顯的痛苦表情,隻見他抬起顫巍巍的右手,小刀對準一根稻草根部,狠狠劈下。
被砍掉一根的稻草被老人的動作激怒,隨著一聲宛若嬰孩啼哭的尖銳嘶鳴,稻草根部一脹一縮。
“啪”的一聲脆響,兩個眼珠子掉落在地,翻滾幾圈後滾上泥土,遮蔽了瞳孔,老人的眼眶中鑽出幾條虯結的稻草根須,上麵猩紅的血跡愈加刺眼。
強忍著痛楚,老人手持小刀,接連劈下根根稻草,左手死死攥住稻草本體,又將掉在地上,已經僵硬的稻草根須撿起,抽出兩隻耳朵裏長出的稻草,把它們一起放入嘴裏,咀嚼幾下後狠狠咽下。
雲柯期間幾次想要出手救下老人,但都忍住了,這關係到自己能不能發現那座神像裏藏著的秘密。
終於,老人“活著”解決了自己身體裏的稻草,他的臉色愈發蒼白,浮現出一塊又一塊的屍斑。
將停止掙紮的稻草放在一旁,他用左手抽起皮膚,剛才稻草被拿出來的空處,跳動著一顆黑紅的心髒。
“噗嗤!”
一隻蒼老的手掌插入其中,死死拽住心髒,隨著一聲令人發寒的抽氣聲,心髒四周的血管被硬生生扯斷,一顆跳動著的黑紅心髒出現在老頭手裏。
大片鮮血順著老頭的胸膛流出,他連忙一手抓起那團稻草,將其狠狠壓入破口。
雲柯眼皮狠狠跳了一下,隨著稻草歸位,那些黑紅的血液竟然停住了,而老人也沒出現任何要死的跡象。
雲柯有些明白,對方腹腔裏那些稻草是用來幹嘛的了。
每一團稻草,都預示著老人身上缺失的器官。
他居然真的用自己的身體,取悅麵前的崖海大帝。
“忘川在下,道虛在上……”
一陣無意識的喃喃,老人從蒲團上站起,在雲柯的注視下,緩緩朝著神像走去。
經過一係列反複的儀式後,他拿著尚在跳動的心髒,將其一把按在神像合攏的雙手之間。
刹那,神像被黑紅的血跡沾染,眨眼間卻又鮮紅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