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汝又意欲何為
作死開始!
隨著雲柯魂魄波動,靈覺貫穿空間,道觀上方頂部的橫梁上,一張藏匿在木頭拐角處的符篆表麵突然劃過微光,一閃而逝。
在具有一定破邪視野的明燈符麵前,就連一般的鬼魂都無法隱匿蹤跡,普通的木頭就更加無法阻擋其視野了。
道觀的橫梁在雲柯眼前迅速透明,照見了跪在道觀正中的詭異老人,以及那座泛起猩紅光澤的恐怖泥塑。
老人跪在神像麵前,五體投地,額頭不停撞擊地麵,表皮已經滲出鮮血。
他的眼中充斥著瘋狂與熾熱,一臉虔誠地衝著神像大聲嘶吼,和沙樹他們用的九州語言不同,雲柯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應該是某種祭祀的專門用語。
破敗的道觀裏,一個全身幾乎由稻草構成的人,正對著一座被鮮血染紅的恐怖泥塑大行參拜,當真是看的人毛骨悚然。
隔著明燈符,雲柯都能體會到那種令人遍體生寒的詭異。
隨著老人的參拜,被其供奉的神像逐漸有了變化,血色的光澤不再止步於神像體表,開始朝著四周擴散,形成一圈一圈的波紋,顏色從近到遠逐漸變淡。
雲柯的心也被一點點吊起,有點忐忑不安,畢竟自己即將直麵邪神,雖說有明燈符作為媒介,但就像一個人坐著玻璃球進入虎園一樣,即便知道沒什麽危險,內心難免惶恐。
“爾等如今獻上祭品,所為何事?”
就在雲柯安心等待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宛若雷鳴乍響的低沉響音,超然、縹緲,仿佛來自九天之上。
這是那個邪神,崖海大帝的聲音。
雲柯的記憶中沒有這種語言,但他卻能聽懂這邪神說的是什麽。
他懸浮在空中的魂魄不停戰栗,體表居然出現了道道裂紋。
隻是一道聲音,居然差點讓雲柯魂飛魄散!
見狀,他急忙穩住心神,讓靈覺強行凝聚。
好可怕,這就是邪神嗎?哪怕隻是一道沒有針對意味的嗓音,也差點震散我的魂魄?
魂魄勉強恢複行動能力,他便急忙在心中觀想出雲端九層高塔,讓其鎮壓識海,這才緩過勁來,心中一陣後怕。
雲柯現在由衷的慶幸自己慫的徹底,若是自己剛才還留在那裏,沒有經過明燈符這一媒介的傳遞,就憑那一句話,那邪神就能讓自己心神失守,魂魄潰散。
有些失算了,失去了**的保護,這種直接作用在魂魄上的力量,我好像沒什麽防禦能力啊。
借用觀想的高塔壓製魂魄動蕩,情況穩定後,雲柯借用明燈符,繼續看向道觀中央。
讓他有些詫異的是,那個老人居然沒什麽事,似乎剛才的聲音隻單單針對與他。
難道是因為他本就是這個邪神的信徒,所有對自己信奉神靈的聲音有了免疫能力?
看著老人跟個沒事人似的,在地上把頭都磕破了,雲柯癟癟嘴,繼續將目光投下,避開了異變的神像。
“忘川在下,崖海在上。”
老人顫巍巍的抬起頭了,露出鮮血橫流的額頭,他伸出雙手結成一個複雜的手印,雲柯記得這個手印,那是原本泥塑神像結出的。
這是崖海大帝他們這一脈信徒的標誌動作,就像我掐的子午訣?
他沒有去嚐試結一遍,這個動作本身就很有可能引起崖海大帝的注意。
那不是作死,是在找死。
“爾等既然獻上祭品,有何祈求還不速速說來。”
雲柯的魂魄又是一陣鬼畜的抽動,好半餉才恢複過來,還好這回有了九層高塔鎮壓,魂魄並未出現裂紋。
崖海大帝這次的聲音沒有變化,但雲柯總覺得從中聽出了暗爽。
難道是因為這老頭把道虛改成了崖海?邪神也喜歡拍馬屁這套?
看了眼匍匐在地的老人,雲柯癟癟嘴,心裏不屑道:
沒想到你這濃眉大眼的看起來老實,心裏花花腸子也不少嘛。
聽到崖海大帝發問,老人也不再磕頭,他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連忙直起身子衝著麵前神像的位置虔誠道:
“忘川在下,崖海在上,我祈求您賜予我們沙坪村希望,我祈求您施展無上道法,保佑我們沙坪村來年風調雨順,我祈求你抖擻雷霆神威,命令獸潮遠離我們沙坪村,讓我們能夠度過這個寒冬。”
密林中,雲柯聽著老人的祈求,臉色不由溫柔了些許,低聲歎了口不存在的氣。
“這也是個苦命人啊,看來黃昏高原上的生存環境也不容樂觀。不然你何至於向邪神祈求,甚至將自己全身器官都奉獻給了他。”
雲柯忽然有些猜測,沙樹告訴他,自從他的父親去往銀月澗失蹤後,獸潮就足有足足三年沒再降臨,直到第四年後,威脅也是大不如前。
雲柯懷疑,沙樹父親的失蹤,他們一家被天師趕去看守崖海,以及麵前的老人開始獻祭的邪神,這三者有著某種聯係。
而這其中的線索,都指向他替身紙人所在銀月澗中。
這裏既是獸潮的發源地,也是沙樹父親失蹤的地方,同樣也是崖海大帝的道場。
銀月澗嗎?
我什麽時候,得去一趟了。
道觀中,老人虔誠地說著自己的祈求,在此期間崖海大帝並未作出回應,而雲柯又刻意避開了神像,並不清楚那個邪神現在是什麽反應。
隨著老人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崖海大帝的聲音再度降臨。
“吾允了。”
字詞簡單,讓雲柯少受了許多痛苦,隻是魂魄一顫,接下來的一切就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這邪神居然答應了他的請求?報酬隻是一顆心髒?
這一瞬間,雲柯甚至突然產生了一種這是個好邪神的念頭,但下一秒他又迅速回過神來,剛才望氣術裏看見的暗紅色細線還曆曆在目。
能被業火醃入味的家夥,會是什麽善茬?
邪神,可是一群最會偽裝自己的家夥。
而就在雲柯肆意編排崖海大帝時,威嚴讓人靈魂顫栗的嗓音居然再度降臨。
“汝,又意欲何為?”
嗡的一下,雲柯的大腦仿佛要裂開似的,魂魄戰栗,識海深處的九層高塔劇烈震動,道道龜裂爬滿塔身,隻差一點就要崩散開來。
汝,又意欲何為?
他是在問我?
雲柯突然想起,崖海大帝最早降臨時,問的是“爾等如今獻上祭品,所為何事?”
他說的是爾等!
我一開始就知道我在窺探!
刹那間,雲柯像是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底,宛若脫光衣服置於極北寒地。
他仿佛看見天空出現了一道淡漠無情的豎瞳,正舉高臨下打量著他這個,膽敢窺探邪神的卑微螻蟻。
糟!糟!糟!
要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