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天上天下唯吾獨尊
已成了廢墟的林海邊緣,地麵上到處都是毀滅的痕跡,大地成了一片焦土,肥沃的泥土徹底化作砂礫,其中的生機被某種東西盡數抹去。
無論是草木的殘骸,亦或是動物的屍體,統統變成了毫無意義的廢物,其中蘊含的生機被某種東西蠻橫的掠奪一空。
一隻體型壯碩,堪比小牛犢的兔子正在其間亂竄,它的步伐有些僵硬,像是一隻提線木偶,或是科技含量很高的機器人,任何違反生理常識的動作被它施展的淋漓盡致。
“死!”
空中一道血影落在,它體表冒出的白色蒸汽在其身後拉出一條尾巴,像極了夜晚劃過天際的彗星。
彗星帶著千鈞重壓狠狠砸落在地,恐怖的力量將四周的空氣都擠壓成了液態,大量白霧四周四散。
轟的一聲,宛若雷管爆炸,劇烈的衝擊波被血影強行壓縮,釋放,形成定向的空氣切割刀,封鎖住四方的空間。
兔子似乎腦後長了眼睛,耳朵都沒動彈,前肢狠狠插入地麵,抬起尾椎,肌肉收縮,隨著一陣清晰的筋膜彈動聲,兔子的兩條後腿淩空飛起,狠狠蹬向身後襲來的血影。
風刃無堅不摧,切開兔子後腿的皮膚,血肉,森森白骨可見,一條條肉絲落下,宛若劊子手淩遲時最優美的藝術。
後腿破開風刃,隻剩下兩條森森白骨,在沒有肌肉的支撐下,竟去勢不減,詭異地刺入血影胸膛。
噗嗤——
熾熱的血漿噴湧而去,在地麵上射出老遠,像是濃酸般,頃刻間便腐蝕出一連串大大的坑洞。
濃鬱的蒸汽落地,隨即便被一顆猙獰的頭顱衝破,血衛頭領麵容扭曲,活像個九幽地獄中爬出的惡鬼,它的胸骨被兔子兩腿白骨後腿刺穿,心髒破裂,可這並不要緊。
“抓到你了!”
兩根畸形的前爪向中央合攏,將這條隻剩下上半身的兔子狠狠鉗住,隨即猛地向外撕扯。
“啊——”
血衛頭領張口怒吼,麵如惡鬼,猩紅的血漿砰在它臉上,隨即便被體表的高溫蒸成道道血霧。
兩隻手爪各逮著半截兔子的殘軀,它竟然將其活撕了。
可事情並未結束,兔子肉身破裂,竟然鑽出一縷黑色煙塵,迎風見長,眨眼化作一個渾身陰氣繚繞的虛幻人影。
“又是你,又是你們!”
看著麵前這道屬性的黑影,血衛頭領一下子瘋狂了。
它恨啊!
這已經是它抓的第三個了,可依舊沒有找到入侵者的影子。
這些惡鬼,都隻是那個該死家夥的誘餌,對把家夥來說,可能連狗都算不上!
惡鬼剛剛現身,因為附身的**破碎,所以狀態有些不穩,血衛頭領又恰好處在極度暴躁的狀態,對惡鬼的恨讓它發揮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實力。
它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有著和前兩隻惡鬼交手的經驗,血衛頭領沒有上手,它張開那張血盆大口,蒸汽在期間匯聚,大量空氣吸入,將惡鬼生生定在原地。
胸膛成畸形的鼓起,隨即衝著麵前瘋狂掙紮的黑影猛地吼叫。
“吼——”
蒸汽壓縮,形成物質層麵上毀天滅地的衝擊破,靈覺隨著空氣的震蕩也隨之震蕩。
獅吼功,作為長青大帝眷屬的它也會。
前方的地麵出現了一個扇形衝擊區,打量泥土,砂礫被衝擊破擊飛。
血衛頭領雙手撐腰大口喘著粗氣,腦門上一條條青筋暴起。
就在這時,一條粗壯的樹根從地麵破土而出,血衛頭領猛地一呆,還沒等它有所行動,隻覺得腦中響起一道蒼老的嗓音。
“去血池。”
血衛頭領平息了肌肉收縮的雙腿,望著麵前的樹根,突然抬起右臂,利爪狠狠砍在樹根表麵。
隻聽一聲金鐵交擊之鳴,樹根前端被它一把切斷,後麵的迅速縮進土壤,不再出現。
血衛頭領拿起麵前的斷掉的樹根前端,將其一把丟進嘴裏,麵容猙獰地大肆咀嚼起來。
狠狠瞪了林海正中一眼,隨即邁開步子奔向血池。
……
一處山穀中,車隊的速度慢了下來,車廂裏雲柯雙眼半開半闔,左手握著一枚黑色令牌,右手握著一張閃著玄妙光芒的符篆。
他正在借用張道臨的法力壓製、隔絕魂魄,依靠著法力的“殺毒”功效,嚐試閱讀崖海大帝令牌中的知識。
就在這時,清源的嗓音從外麵傳了進來。
“神使大人,我們現在放慢速度的話,那些血衛不會追出來嗎?”
雲柯睜開眼睛,雙手一翻將兩樣東西同時收入係統背包,隨後掀起簾子。
“有可能追來。”
雲柯微笑著說道。
“那為什麽我們不加速?您不是說前往不能被血衛看見嗎?”
清源有些不解道,剛才在林海時,雲柯千叮萬囑的,讓他們絕不能被血衛發現,為何這時候就不在意了。
雲柯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剛出城時,我們不是已經被血衛看見了嗎?”
看著突然被自己問住的清源,不僅沒有尷尬,反而一臉渴求知識的表情。
雲柯頓時沒了玩耍的心態,這種下屬一點兒也不會捧哏。
“那片林海是長青大帝的道場,在那裏隻要我們被血衛看見或是被鬆樹發現,就等於它把我們鎖定了,到時候會很麻煩,如果他突然瘋了,想要神降,就不好收場了。”
清源微微頷首,他大致明白了前因後果,神使大人擔心的不是被血衛發現,而是害怕長青大帝的鎖定,以及後者可能出現的神降。
不愧是神使大人。
明白了這些後,清源就不再多嘴,他還得警戒四周隨時可能出現的怪獸,旋即便拱手行禮,告退道:
“屬下明白了,多謝神使大人解惑。”
“嗯,去吧。告訴他們不要放鬆警惕,邪神可不是什麽好相處的角色,這次我蒙蔽了他的雙眼,算是把他徹底激怒了。”
雲柯隨口提醒了清源一句,便又放下簾子,雙手再度握住令牌和符篆,開始慢慢解析崖海大帝給的知識。
現在他最想知道的便是關於雞鳴山巔的消息。
根據雲柯自己掌握的線索,千年前,虛雲宮因為某種不知名的原因,或許是害怕斷掉傳承,或許是天道警告。
這讓他們沒有提前告訴九州的百姓末日來臨,而是自己修築了許多艘渡世寶筏,前往黃昏高原謀求避難。
因為當時忘川還極度危險,所以雲柯才碰見了一艘被團滅的寶筏。
而從崖海大帝的隻言片語裏分析,能夠知道對方的世界裏也是有道門存在的,並且崖海大帝似乎還對道門天師有不少了解。
雞鳴山巔。
這個地方與任務裏提到的黃昏高原的真相,以及所謂真的渡世寶筏修築,有著相當密切的聯係。
雲柯猜測,虛雲宮的人來到這裏,他們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也是雞鳴山巔。
靈覺被法力氣息包裹,在黑色令牌中遨遊。
他沒有去一點點翻找信息,這太作死了,要是接觸的太過頻繁,被汙染侵蝕的太嚴重,雲柯懷疑就算是法力氣息也救不了自己。
他在心中默念著道門,雞鳴山巔,單純依靠著靈覺的的感應來尋找。
通俗點說,就是靠自覺,碰運氣。
隻是因為他修煉雲宮算術,靈覺又觸及極境,在這方麵比起常人有質的飛躍。
也不知道飛了多久,靈覺都消耗了小半,就在此時,雲柯心中突然產生了一抹奇異的感受,麵前一處信息的海洋翻騰著浪花,似乎格外好看。
他沒有多想,讓法力氣息裹住自己這一縷靈覺,隨之伸手接觸。
大量的信息如同開閘的洪水般,就要噴湧而出,而這時法力氣息從天而降,宛若一堵沒有邊界的牆壁,擋住了蔓延的洪水,隻餘下一個極小的縫隙。
雲柯覺得自己像個賊,悄咪咪地頭偷窺著知識。
一頓翻找下,還真被他找到了關於雞鳴山巔的信息,隻是相當的少,隻有一段是是而非的話。
“雞鳴山巔,道虛之所在,劍化晨昏,逆亂陰陽。”
雲柯眉頭緊蹙,他想起了自己在沙坪村看見的那個老先生。
對方衝著崖海大帝的神像似乎也是這麽參拜的。
“忘川在下,道虛在上,劍化晨昏,逆亂陰陽?可這是什麽意思?道虛,道虛……”
雲柯又想起了自己在卦象裏看見的雞鳴山巔,那裏有一座大門緊閉的道觀。
“莫非這道虛,是對那一隻道門的稱呼,就像九州的虛雲宮?劍化晨昏,逆亂陰陽……這應該是和黃昏高原的真相,依舊真正的渡世寶筏有關。虛雲宮來這裏,有可能就是來找道虛避難的,或者說他們來找道虛求救?隻是最後兩者都失敗了?”
胡亂猜測了一番,雲柯繼續用靈覺遨遊令牌的知識海洋,可惜直到靈覺跌落到了警戒線,他也沒在有過一絲的特別感應。
“多半應該也就這些了,不然崖海大帝也不會慫恿我去爬山。”
雲柯睜開雙眼,收起令牌和符篆,想起十二個被封印的邪神,他突然有些牙疼。
“這些家夥多半就是被道虛封印的,崖海大帝讓我上山,莫非是為了解開封印?順便讓我修築好渡世寶筏,然後好一箭雙雕?”
雲柯手指敲著麵前的桌案,這也不是沒有可能,但自己貌似除了爬山也沒啥辦法了。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更何況,宗澤那家夥還在銀月澗呢。
盤膝坐好,雲柯小心翼翼防備著心靈世界的投影,開始恢複靈覺。
突然馬車一個急刹車,隨即他的窗戶被人敲響,清源的嗓音傳了進來。
“神使大人,您快出來看看。”
“怎麽,難道血衛頭子追出來了?”
無奈睜開雙眼,雲柯手指微動,麵前的簾子向兩側拉開。
隻見三個老將成品字形戰立,將馬車牢牢護在身後,銀月衛們紛紛摘下背後的勁弓,將其拉至滿月。
雲柯抬起眼簾,定睛一看,瞳孔猛地擴大了一瞬又恢複成原狀,四周彌漫的靈覺微微蕩漾,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
可就在車隊麵前,一個身著白色絲綢衣裳的溫婉女子,正俏生生地站在那裏。
見馬車正麵的窗簾拉開,看見雲柯後,那女子皓首微斜,嘴角勾勒,露出一抹恰如春日陽光的明媚笑意。
“公子,我們又見麵了。”
雲柯強大的魂魄控製住自己的麵部肌肉,看上去毫無波動,他身體後仰依在靠背上,抬起右手,將手指放在鼻下,淡漠道:
“你現在不該是完好無損。”
那女子笑容不變,螓首低垂,伸手將秀發捋至耳後,嗓音溫婉,似乎帶有萬千風情。
“沒有得到公子的心,小女子又怎會這樣離去呢?”
看著麵前精神不正常的女子,雲柯的臉色毫無變化,突然說出一句詭異的話。
“你不是碧蓮。”
氣氛瞬間凝固,雲柯左手蓋在桌麵上,一張黃色符突兀浮現。
“你不是碧蓮,你是誰?”
……
血浪拍打崖岸,時不時有血衛走出林海,臨空跳下,過了沒多久,一隻體型極其龐大,模樣更加的畸形的血衛來到這裏,衝著崖底俯身跪拜。
“偉大的父神,忘川的魂靈,我辜負了你的期望。”
說完這話,它便用眉心死死貼著地麵,等待長青大帝的處罰。
一股高遠,充滿著古老意味的氣息從虛無之間降臨,如果雲柯在這裏,那他必然能夠察覺到心靈世界出現的異變。
四周的炁居然不在紛亂,竟然呈現出某種規律。
若是有不怕死的用魂魄去直接接觸,那他應該能聽見,無數人類誦念長青大帝尊名的景象,其中有狂熱的,有虔誠的,當然也有敷衍和充滿私欲的。
血衛頭領此刻的心靈無比虔誠,對於長青大帝,它可以承受任何刑罰,因為對方是孕育它們的父神。
可是這一次,它卻未能聽見任何教誨,隻感覺從世界無窮遠處,突然降下某種龐大的意誌,而它的意識隨之墮入空虛。
林海中央,巨大的鬆樹突然渾身一顫,隨即它身上所有的葉片統統垂下,樹根低俯。
血池中,冒出一個個血衛的頭顱,以一種扭曲的姿態,進行著跪禮。
懸崖邊,跪拜於此的血衛頭領徐徐起身,軀殼正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的肌肉被蓋上層層白皙的皮膚,畸形的四肢收縮,分化出兩條腿和兩隻手臂,爪子萎縮,脫落,最後隻剩下十塊輕薄的指甲蓋。
猙獰的頭顱緩緩抬起,在此過程中,一點點圓潤起來,變得慈眉善目,最後竟然化作一個閉著眼睛的和藹光頭胖子。
他睜開雙眼,雙手在胸前合十,嗓音輕緩道:
“天上天下,唯吾獨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