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5、醫院裏(1)
0165、醫院裏(1)
迎親的蘆笙又開始響了起來,大家一路吹著朝著男方家走去。
這一次的蘆笙,在缺少了‘主角’仰亞後,就有些底氣不足。現在,又少了兩個蘆笙手,所以,吹出來的曲子就更加的殘缺不全。
接親隊伍一路來到男方家,這邊的人早已經在焦急地等待著了。在算好的時辰,總算聽到了蘆笙,看到了花轎在眼前出現。
可是,這蘆笙,怎麽會是這個味道呢?這還像是一個正規的民間蘆笙隊嗎?
不過,新娘子順利地到家了,這是最大的喜事,至於今天蘆笙隊的事情,等把好事過完了再說吧。
新娘子在一陣喜慶的鞭炮聲中,在熱熱鬧鬧的攔門酒中,在歡快的蘆笙曲中,走進了男方家的門,這就是她未來的家了。
大家都還在忙著新娘子進家後的各種熱鬧的禮儀中時,蘆笙手中,有幾個走了過來。
“主人家,今天對不起你們家了,我們的蘆笙沒有吹好。可是,現在,我們可能還要派兩個人回去,因為我們蘆笙隊出事了?”
“嗯?你們還要派人回去,你們這,這一堂蘆笙都還沒吹完,怎麽,你們還要撒人回去呀,那我這一堂喜事就不用吹了?”
“主人家,不是這樣的,我們確實是有事,我們的蘆笙手,也就是仰亞,他摔傷了。他家裏的人還不知道啊,我們得回去告訴他家裏的人,大家一起想辦法。”
這時,一起接親回來的‘總管’湊了過來。
“是的,仰亞確實是在去女方家的路上給摔傷了,而且傷得還不輕,還是我們接親回來時才把他從懸崖下救上來的,我們派了兩個人和他們的兩個蘆笙手一起,送他去醫院了。”
“啊?還真有這事?那傷得嚴重嗎?”
“出血有點多,我們把他抬上來時,他還處在昏迷當中,到底什麽情況,要到醫院檢查了才能知道。一直到現在,可能他家裏的人都還不知道,是該叫個人回去說一聲了,萬一——”
有了總管的解釋,主人家相信了
“那你們快點回去吧,告訴他家裏的人,快些到醫院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大事。”
“那蘆笙這邊——”
“哎呀,救人要緊,你們走兩個人,留下來的繼續吹,吹成什麽樣算什麽樣,我想,新娘子,還有親戚們知道這事後,也不會怪我們的,你們就快些回去吧。”
說著,兩蘆笙手急忙往家趕。告訴務妮和阿爸,和他們一起想辦法,然後再一起趕到醫院去。
另一邊,幾個人抬著已經是奄奄一息的仰亞,也不管山路有多坎坷難走,大家隻想著早一點能把仰亞送到醫院。也隻有到了醫院,才知道仰亞到底傷得怎麽樣,到底還有沒有救。
這種情況,在鎮裏那小型的農村醫院是肯定解決不了的。幾個人一起把仰亞抬到鎮裏,鎮裏的醫生給仰亞作了最簡單的處理後,安排了救護車,和幾個人一起,趕往縣醫院。
一路上,大家都還在擔心,不停地追問著醫生
“醫生,他這樣,應該沒事吧?”
“沒事,但具體的傷成什麽樣,要到了縣醫院才能知道。”
沒過多久,救護車就來到了縣裏,仰亞被安全地送進了醫院。這時,大家才鬆了口氣。
仰亞進了急救室裏,鎮裏的醫生和救護車,把這一切交給縣醫院後,就和護送仰亞來的人告別回去了。
這裏,隻剩下了最開始抬著仰亞過來的幾個人。
急救室門上的紅燈一直亮著,醫生們出出進進,也沒有留下什麽話,這幾個人,也不敢問。
過了好一陣子,才又有醫生把門打開。
“醫生,他怎麽樣了?”
“啊,手術還沒有開始呢,你們誰是他的家屬?請在這上麵簽個字。”
家屬?簽字?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麽回答醫生的話。
“醫生,我們都不是他的家屬啊。”
“你們都不是家屬,沒有家屬簽字,我們怎麽給他手術?還有住院費的問題。”
“那,我們不是家屬,簽字也可以嗎?醫生,能不能先給他做手術,他家裏的人,應該在趕來的路上了,他們一來到,我們就叫他們來簽字,行嗎?”
“這哪能行,病人也等不到啊。那你們誰與他最親,就代替家屬在這上麵簽字吧。”
說完,隻有其中的一個蘆笙手,也算是跟仰亞有一點親戚關係,他在手術合同上簽了字。
“好,那你們想辦法過去把手術費交一下,我們這就給仰亞手術。”
手術費,這幾個人,都是過來幫忙的,身上也沒帶有多少錢。幾個人相互湊了湊,最後湊合來的錢,還沒有手術費的一半。不過,在跟醫院說清楚後,醫院答應先給仰亞手術,並要求他們今天之內一定把手術費湊齊了。
幾個人知道,其他的蘆笙手肯定已經回家告訴務妮以及仰亞阿爸了,他們應該會趕過來的。
手術開始了,大家也幫不上忙,隻好在急救室外麵焦急地等待。
一小時過去了,沒有消息。
兩小時過去了,沒有消息。
——
四個小時過後,務妮和另外的兩名蘆笙手趕到了。
原來,得到接親這家主人允許後,其中的兩名蘆笙手馬上趕回去。見到了務妮和阿爸。
“阿叔,仰亞在去女方家吹蘆笙的路上摔倒了,現在已經送往了醫院。”
“啊?怎麽回事?”
“也許是他昨天晚上趕得太急,不小心就摔倒了。”
“那現在怎麽樣了,傷得重嗎?”
“現在還不知道,我們已經先派幾個人把他送往醫院了,我們是吹完了蘆笙才趕回來向你們匯報的。具體傷成什麽樣,我們也還不是太清楚。”
就這樣,務妮和阿爸得到了消息,務妮就跟著兩個蘆笙手一起,急急地朝著縣裏趕。
“務妮,你們到了啊。”
“怎麽樣了?仰亞呢?仰亞人呢?”
“務妮,你先別急,仰亞還在裏麵,醫生正在檢查,應該很快就有結果了。”
務妮急得滿頭滿臉都是汗。一路上,都在擔心著仰亞。一心隻想著早一些趕到醫院,早一點能看到仰亞。可是,一直到現在,仰亞都還在急救室裏。
“你們送過來有多久了?這麽久,一直都沒有消息嗎?”另一個和務妮一起來的蘆笙手問來的蘆笙手。
“你們一走,我們就抬著仰亞過來了,還在鎮裏找了救護車送來。”
“那這得有多久了,一點消息也沒有?”
“沒有!”先來的蘆笙手說著也隻能無奈的搖了搖頭。一旁的務妮聽見了,眼前一黑,渾身一軟,癱坐在了病房外的椅子上。大家又是忙著送水找醫生找藥的。十幾分鍾後,務妮才蘇醒了過來。
沒過幾分鍾,急救室的門開了。
“醫生,怎麽樣了?沒事吧?”
醫生一臉疲憊和汗水,無力地對大家說
“沒事了,不過,傷得很嚴重的,他需要好好的休息一會,你們暫時別去打擾他。”
務妮有點控製不住自己了。隻見她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拉往了醫生的手
“醫生,他到底傷得怎樣了?我是他愛人,就讓我進去看看行嗎?”
醫生看了看務妮,說
“就你一個人進去看一眼,別太激動,也不要跟他說話,不要在裏麵呆時間太久了。其他的人,就不必進去了。”說完,示意旁邊的兩個護士跟著。
得到了醫生的答應,務妮反而有些遲疑了,她沒有馬上就朝裏麵衝,她怕——
“走吧?!”護士說。
務妮回頭看了看外麵的人,幾個和仰亞最熟悉的蘆笙手示意務妮可以進去。這時,務妮才跟著兩護士走進了急救室。
急救室裏,護士帶著務妮,穿過了兩道門,最後才在最裏麵的一間停了下來。
可是,人呢?
務妮根本就看不到人。最後,才在護士的指引下,在靠窗的一個手術台上,有一個滿身纏著紗布的人。
“那就是你要看的人,你過去吧。”
那,是人嗎?
務妮輕輕地走了過去,床上動靜也沒有,也看不出一點人樣來,滿頭滿臉滿身都隻有白色的紗布。要不是護士說那就是仰亞,務妮根本就不敢相信,那上麵躺著的是一個人。
務妮一下子眼淚又出來了。但是,有剛才醫生的特意交代,她才強忍住自己不哭出聲來。可是,那不聽話的眼淚,還是不受控製的下來了。
務妮輕輕地走到床前,輕輕地在自己的心裏叫著仰亞的名字,輕輕地伸出手,朝著那‘一堆白紗布’摸去。
那頭、那手,那肩——
務妮輕輕地撫摸著,雖然一直忍不住的淚水向下淌著,務妮還是沒敢發出一點點聲音。
可是,就在務妮撫摸到仰亞的手上時,紗布的‘手’還是輕輕地動了一下。
他知道了,是務妮——他最心愛的人來看他了。
務妮的手也感受到了仰亞在動。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還是趴在了仰亞的旁邊,把臉緊緊地貼在床上,無聲地哭了起來。
好一會兒,一名護士輕輕走了過來,輕輕地拉了拉務妮的衣領。務妮沒有再說什麽,站起身來,十分不舍地跟著護士退出了急救室。
“務妮,仰亞怎麽樣了?”
外麵的人急著問務妮,可是,務妮什麽也回答不出來,她確實什麽也不知道。
“你們也別急,等一下,醫生會把具體的情況告訴你們的。”護士說著,關上急救室的門走開了。
務妮擦幹了自己的眼淚,說
“他這入院,還沒有交錢吧?你們在這裏等一下,我過去把住院的錢交了。”
“務妮,你先別忙,剛才我們幾個已經湊著交了一部分。”
“啊,交了多少?還要多少?我過去把這它交清楚了,再過來還你們的錢。”
沒多久,她就把錢交清楚了,拿著單子走了過來。
“謝謝你們了,這是剛才你們墊付的錢,你們誰墊了多少?”,務妮把錢遞了過來。
“務妮,你就暫時別急著給我們錢了,仰亞這還不知道要多少錢呢。”另外兩個男方家陪著來的人說。
“務妮,這錢,你先收著,出了這事,也不光是你們家的事,這其中也有我們的責任。我們一起吹蘆笙的,仰亞有事,就是我們大家的事。這錢,我們應該出的,你就不用再還我們了。隻是,剛才我們太急了,我就代表家屬在手術單上簽字了,你過去看看。”
“啊,剛才在那邊,醫生已經跟我說過了。可這錢你們還得收下,我們能夠把仰亞送到醫院來,我們家已經很感謝你們了。我們家的事,怎麽好叫你們出錢,快拿著吧,如果還要錢的話,我再找你們借。”
可是,幾個人怎麽也不肯收下務妮還過來的錢,務妮也隻好暫時把錢收下了。
沒過多久,醫生就過來了,告訴大家仰亞的具體情況
病人傷情還是挺嚴重的。
仰亞現在左腿骨折,左半邊身子有嚴重的外皮擦傷;
左胸第二第三根脅骨骨折,具體有沒有內傷,還要進一步檢查;
左半邊大腦外皮破裂,有輕微腦震蕩;也因為腦震蕩和失血過多,所以,病人才一直昏迷不醒。這兩天還處於重病觀察期;
也就是說,病人還沒有真正脫離危險。
務妮聽到醫生這樣一說,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醫生,那他這要多久才能醒過來?”
“這個,目前也還說不清楚,如果沒有其他的內傷的話,下午我們要對他進行一次輸血,其他的情況都要在輸血以後才能知道。”
說完,醫生又囑咐了一些其他應該注意的事項,就離開了。
這裏,仰亞已經住進了醫院,具體的情況大家也了解了一些。這樣,首先就有男方家派來的兩個人說
“務妮,我們家裏也還有事,現在,仰亞應該沒有什麽大的問題了,那我們就先回去了,你在這好好照顧仰亞吧。”
說著,這兩人就先回去了。
其他的幾個蘆笙手,其中有一個就是仰亞的遠房堂弟,也就是剛剛在急救單上簽字的,務妮把他留了下來,其他的蘆笙手,務妮也把他們勸回家了。
留下這個堂弟,務妮是怕萬一還有什麽事,務妮也處理不了。
現在,仰亞還躺在急救室裏一動不動,務妮就這樣一直在急救室外守著,有些其他要做的事,她就安排留下來的堂弟去做。
一個晚上就這樣過去了,到底會是什麽情況,醫生也沒有說,務妮也隻有這樣一直焦急地等待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