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就這樣一輩子
“你不去?”陸斯年眸子收緊。
蘇染卻背轉身去,她的心像被一隻大手狠狠的揉捏,她倔強的咬唇:“不去!”
“蘇染,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身後,陸斯年輕輕握住她纖細的手臂,一字一句,溫潤又有力量。
她會後悔嗎?
蘇染微微抬頭,不想讓別人看出她的脆弱,可那雙清豔的眸子裏明明已經一片水光。
可當她與他決裂那一天,她就已經決定,不再當他是她的父親。
陸斯年已經來到她的身前,他的手輕輕落在她的肩上,目光篤定:“走吧,我陪你一起。”
“你說……陪我?”
蘇染意外之餘,竟有些感動。
有一個人陪著她,她就不會難受了吧。
陸斯年哭笑不得:“對呀,我是你老公,陪你一起去看嶽父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他說的這麽自然,蘇染這才恍然悟到,現在,她和陸斯年真的已經是一家人。
兩個人驅車,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醫院。
雖然嘴上說著不在乎,可是還沒到病房門口,蘇染的腳步就開始慢的緩慢。
她至今記得母親去世的樣子,她是病故的。白布下的她,臉色蒼白,發青,閉著眼睛,渾身冰冷,任憑蘇染怎麽流淚,她都再也感覺不到,不會再喚她的名字,不會拉著她的手,問她在學校吃的飽不飽,穿的暖不暖,甚至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溫柔的看著她笑。
後來,她就再也沒有母親了。不止如此,就連她的生命裏,好像也再也沒有什麽亮色,直到有一天,她也做了母親。
饒是腳步沉重,還是來到那扇門外。
隔著玻璃,蘇染看到了床上已奄奄一息的蘇成業。
他看起來很可憐,曾經也榮華一生,可到頭來,身邊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看到他的一瞬,蘇染沉悶的心情,仿佛不那麽堵的慌了。
她推開門進去,腳步聲和關門響起的吱呀聲,吵到了床病上的男人。
他顫巍巍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在看到蘇染的一瞬,死灰般的眼睛裏突然就有了神采,他朝她抬起手。
那隻手,從前也保養的不錯,如今,卻也長滿了隻屬於老人的斑點,就像一截即將腐朽的枯樹皮。
陸斯年碰了碰蘇染,蘇染這才上前一步,任由那隻手,拉住自己的手。
蘇成業患的是喉癌,此時,他幾乎已經說不出什麽話。
他拉著蘇染,目光直直的看著她,像是要記住她的樣子,目光裏有慈愛,有懺悔,也有對這個世界深深的留戀。
蘇染看著那雙眼睛,喉嚨處又是一梗。
鼻子有點酸,可是太久不見,芥蒂又太深,她居然不知道要跟他說些什麽,憋到最後,隻艱澀又疏離的問了一句:“您……還好吧?”
蘇成業用力的點頭,仿佛女兒肯理他就是莫大的榮幸,喉嚨一滾,眼淚便順著腮邊流下來。
他很好,沒有比此刻更好了。
他以為,就算他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世界,她也不會出現在他身邊。
她那麽恨他,而他又曾經那麽可恨。
他拉著蘇染的手,極力的想要說點什麽,可是嘶啞的聲帶卻隻能勉強聽清兩聲“染染”。
蘇染點點頭,在他手背上捏了捏:“嗯,我在呢。”
她吸了下鼻子,沒辦法去看那雙眼睛,隻好別開臉,艱澀的說:“跟您說個好消息,我……我和陸斯年,要結婚了。”
蘇成業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相反,他覺得很欣慰。
他看向陸斯年,一雙蒼老的眼睛裏,仿佛氤氳著千言萬語。
陸斯年就站在蘇染身邊,他笑了笑:“您放心,這一次,誰都不敢再欺負蘇染。隻要有我在,我會讓她和蘇家百歲無憂。”
他的保證就像給蘇成業吃了一顆定心丸,等他說完,他眼裏的神采漸漸褪去,仿佛已經了卻了世間最後一縷牽掛。
蘇成業是兩個小時後才去世的,這兩個小時,蘇染一直在那裏陪著他,哪怕,他們什麽話也不說。
當他身邊的儀器,終於變成了一條毫無波瀾的線,蘇染凝著那條線,驀地揪緊了陸斯年的手。
她眼睛紅紅的,失神的看著周圍的人在那裏忙碌,為她父親收屍,做最好的處理。
蘇染沒有哭,或者是想哭,卻哭不出來。
處理好一切,回到家裏,已是晚上。
她和陸斯年沒回陸夫人那裏,而是回家他們曾經居住過三年的那幢海邊別墅。
天氣一天天好起來,晚上的時候,坐在院子裏,可以看到滿天的星空。
蘇染回來後,話就少的可憐。
她坐在院子裏,看著滿天繁星發著呆。
肩上一沉,是陸斯年將一件外套罩在了她肩上。
“還在難過?”他站在她身後,單手握在她肩上。
蘇染搖搖頭,其實,難過是有的,卻並沒有那麽強烈。但她得感謝陸斯年,因為是他堅持讓她去的,她去了,現在已是毫無遺憾。
或許能夠平靜的麵對生死,也算是成熟的標誌。
“陸斯年……”
“你還打算這樣直呼其名到何時?”陸斯年有些不滿,俯身,在她發心輕輕的拍了一下。
蘇染知道他想讓她叫他老公,可是,她都叫習慣陸斯年了,突然改口,太別扭。
“如果就這樣叫一輩子,你不滿意?”她清淺的笑笑,反擊他。
陸斯年搖頭,身子更低的傾過來,貼著她的耳際,“我想聽你叫的更親密些,畢竟,從很早開始,我就已經把你當成我這輩子的唯一。”
蘇染偏頭,怔怔的看著他。
他卻快速的在她臉頰上啄吻了一下:“為什麽要用這麽懷疑的目光看著我?難道我有說錯嗎?從此,你和我就像兩根緊緊攀附在一起的藤條,誰也離不開誰。既然都這麽密不可分了,不應該改改稱呼?”
蘇染微微蹙眉:“可我懷疑你在開車。”
什麽密不可分,緊緊攀附……
陸斯年唇角一抽,將她的臉掰過來,讓她不得不看自己:“認真的嗎?”
今天她父親去世,他再怎麽樣,也不會在這時候胡來。
他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