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七情浮屠(上)
第三十五章七情浮屠(上)
瑆兒被七臉諸佛拉入,佛光普照,讓人無法睜眼,隻感覺身體在不斷地下墜。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邊一切安靜下來,瑆兒緩緩睜開眼,沒有佛光,沒有七臉諸佛。
目之所及,一座城池。
一座富麗堂皇的城池,朱樓碧瓦,璀璨奪目,卻一個人也沒有,瑆兒緩緩走上前。
她從未見過如此華貴的樓宇,一扇金獅紅木門將城池鎖住。
她緩緩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要觸摸那扇金獅紅木門,還未等她動作,門便打開了。
裏麵走出一個老嫗,臉上被歲月侵蝕,看到她的瞬間便滿眼笑意,“公主,你來了!”
伸手便要將她帶入皇城,瑆兒嚇得欲甩開,可那手腕卻緊緊將她擒住。
“你…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公主!”
“你是!你是這座城的主人!”那老嫗回頭望向她,十分肯定。
老嫗牽著她走進大門裏,滿城的百姓齊刷刷向她跪下,“拜見城主!”他們皆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瑆兒抖了一下,十分震撼,手心微微一縮,卻被那老嫗緊緊拽住。
從來,隻有她對別人下跪匍匐。
迎麵奔來一架馬車,四麵皆是被昂貴精美的絲綢所裝裹,馬車在她麵前停下。
那老嫗轉頭對她說:“公主,請上馬車,回城吧。”
瑆兒有些顫顫,她從未坐過馬車。
那馭夫看起來有些歲數了,小心翼翼地佝僂著下馬車,跪著做馬紮。
那老嫗把瑆兒帶到馬紮前,“公主,請上座!”
瑆兒有些迷茫地望著,怎麽上去?
老嫗那有些迷幻的聲音告訴她,“踩上去。”
瑆兒木木地站著,搖搖頭,“我…”
“他隻是個仆人,踩上去。”老嫗看向瑆兒,聲音裏似乎有某種魔力。
瑆兒聽著這聲音,慢慢抬起右足,一個激靈又放下,“不。”
“不止是他!還有他們!整座城的人都是你的奴仆啊!”那老嫗指著地上所有匍匐在地的人,表情扭曲。“我也是!”
說完,那老嫗慢慢在瑆兒腳邊跪下,那雙布滿褶皺的雙手輕輕將瑆兒的右腳抬起,瑆兒腳有些顫抖,隨著老嫗的拿捏將腳踏在那馭夫背上。
瑆兒閉上眼,整個人顫抖,長長呼出一口氣。
“請公主上馬車!”那匍匐在地的馭夫高喊。
“請公主上馬車!”整座城池的人都在呐喊,都在請求,響徹雲霄…
所有人的聲音都攪合在一起,小孩的,婦孺的,長者的,如魔咒般在請求…
另一隻腳不自覺地抬起,她終是將另一隻腳也踩上了——螻蟻之人,竟說的是這般。
……
馬車漸漸行遠,滿眼皆是,一片匍匐之身。
大約過了半盞茶時間,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囂。
“救命啊!救命啊!”一個粗壯的男人撕扯著一個婦孺,男人淩厲的揮舞著拳頭砸向那婦孺,婦孺被打得頭破血流,生生隻剩下一口氣。
“何人驚擾?”瑆兒掀開簾子,問那老嫗。
“奴仆自會幫公主處理。”那老嫗微微俯身鞠躬,腿腳麻利地朝那兩人走去。
瑆兒不放心,便也一同下馬車前往。
她看著趴在地上血流成河的婦孺,那男子拳頭上淨是鮮血,“你為何下此狠手?”
“這臭不要臉的女人,竟趁我外出,外出時…跟隔壁那漢子好上了!今天我非打死她不可!”說完,那男人又高舉一拳,就要狠狠砸向那女人。
瑆兒趕忙一手擒住他揮下的拳頭,“哼!打女人算什麽男人!她就要被你打死了!”
“可她有錯在先!”那男人仍是不甘心的。
瑆兒還想說什麽,此時卻見那男人怒目圓瞪,一臉驚恐,一把利刃穿心而過。
“放肆,居然敢頂撞公主!”那老嫗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匕首,狠狠插向那男人,男人沒來得及說半句話,便一聲嗚呼了。
地上婦孺本就被打得隻有一口氣了,男人剛倒下,她便也咽下最後一口氣,兩眼一瞪,氣絕了。
“你!你為何要了這男人的命?他雖有錯,但也不至死!”
老嫗倒是不慌不忙,徐徐跪地,答到:“這男人要了婦孺的命,我便要了這男人的命,以命抵命,最是公平。”
又緩緩道:“還頂撞公主,擋了公主的道,該死!”
聽著這老嫗一席話,瑆兒竟不知如何辯解,“你!”隻能氣急敗壞。
那老嫗便雙手舉過頭頂,赫然奉上那沾滿鮮血的匕首,“如若公主覺得有錯,仍難平心中之氣,可以將老奴千刀萬剮!”
瑆兒一步步後退,竟是萬萬沒想到這老嫗如此這般說話。
老嫗久久未見瑆兒動作,便起身,一步步上前,步步緊逼。
她伸手抓住瑆兒的手,握住匕首,道:“老奴的命是公主的,全城人的命也都是公主的,生殺大權全都是公主的!”
瑆兒搖搖頭,“不…我沒有…瘋子!”
“公主你仍在生氣,那就殺了老奴吧!”隻見那老嫗握著匕首,緊緊扣住瑆兒的手,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心口,紮下去後又再次轉動匕首。
清晰地聽見心髒破碎的聲音。
那張滿是褶皺的臉扭成一團,嘴角留下鮮血,卻留下詭異的一抹笑,死不瞑目。
匕首透著那心口滴滴血水滲下,也滲進了瑆兒的手,那老嫗終是一命嗚呼倒下了。
“啊!不!”瑆兒崩潰了,看著自己的雙手,“我…我沒有想殺你!”
瑆兒止不住的淚水滴落,頭也不回的跑回馬車上,她緊緊抱住自己,看著自己滿身的鮮血,“我…我不是真的怪你…”
“我真的…沒有怪你…”不住地嘶喊。
馬車上的馭夫毫不在意眼前橫臥在地上的三條人命,一聲長“籲”,長鞭落下,踏著地上的死人繼續前行。
馬車外淅瀝瀝的下起了雨,衝刷著那些血水,瑆兒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隻覺得頭昏腦漲,身體疲憊。
看著渾身遍血的自己,從來,她未有沾染過任何生命,剛才那一刀,狠厲決絕。
“公主,前方便是宮殿了。”那馭夫的聲音幽幽傳來,撩開簾子,匍匐在地做馬紮。
透著簾子望去,宮殿金碧輝煌,目之所及,皆是金銀財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