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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無麵人(十一)

  決定一個靈能者的“強度”的要素,總共有兩種,分別是“靈能的強度”和“意象的強度”。


  前者很好理解,因此無需多言。


  這裏主要講解後者。


  靈能者在發動靈能的時候,必須配合“意象”。


  所謂的意象,可以簡單粗暴地理解為,人對某種概念進行想象以後,意識中浮現的形象。若是靈能者在腦子裏一邊想象火焰,一邊發動自己的靈能,那麽就會出現火焰;反之,如果他對已經出現的火焰,想象“火焰消失”的形象,同時發動靈能,那麽他麵前的火焰就會消失。


  以此類推:如果靈能者想象的是風或電、引力或斥力、分解或重組……那麽這些現象都會出現在現實之中。


  也就是說,靈能者所真正具備的,其實是“以靈能篡改現實”的力量。


  聽上去似乎相當之厲害,但若是想要真正地做到如字麵描述上這麽厲害的事情,自然是困難重重,否則我也不可能憑借肉身打敗靈能者了。


  靈能對意象的要求,既特別,又深入。


  “特別”是指:由於人的靈魂是抽象性質,而靈魂的力量——即“靈能”,亦是抽象性質,因此,靈能者在驅動靈能的時候所產生的意象,也必須也是抽象化的,而非形象化的。換而言之,如果靈能者想要用靈能形成火焰,腦子裏卻想著形象的火焰,那麽這種意象再清楚也沒有作用。惟獨想象抽象的火焰,才能夠初步達成“靈能響應意象”的條件。


  “深入”是指:僅僅是漫不經心地想象抽象的火焰也不可以,這個意象必須足夠集中且強烈,靈能才會像挑剔的食客一樣,好不容易才予以承認。


  靈能者最容易達成的意象,是強化自己人體本身就有的功能,比如四肢的力氣,身體的強度,感官的靈敏度等等;而之前提到的“操縱火焰”,因為是人體本身不具備的力量,所以必須經過很長時間的訓練,加上本身要有這部分的天賦,才有機會可以掌握。


  有時候,精神上迥異於常人的靈能者,反而更加容易在腦海中描繪某些抽象的概念。此時的長穀川之所以多出了某些能耐,很可能也是因為他瘋了。


  羊皮殺手亦是,那種掌握靈能沒過多久的冒牌靈能者,本來應該無法快速學會靈能護甲和佯裝術,但或許是瘋狂的心智助長了他額外的天賦,才使得他輕而易舉地學會了靈能護甲。至於佯裝術,回頭想來,或許是神秘組織根據他的瘋狂症狀而量身準備的,否則也不至於教給他那種好似在現代廚房裏鑽木取火一般不合時宜的法術。


  然而,瘋狂的心智,對靈能者而言,自然並非隻有好處。


  莫如說,壞處更加巨大,且無可挽回。


  *

  “無麵人,你如果想動手,最好快點。”亞當緊緊地盯著長穀川,“否則時間一長,他或許會淪為魔物。”


  “我當然明白。”我一邊觀察長穀川的動態,一邊回應。


  靈能者如果在某些情況下,失去了“自己是人類”的認知,或者主動想象自己不是人類,那麽靈能就可能響應這種意象,將靈能者變成真正的魔物。


  因此,越是瘋狂的靈能者越是強大,也越是容易失控。


  就在這時,走廊上傳來了騷動,似乎有人聽見了這邊的動靜,過來看熱鬧了。


  兩秒後,一名好像是男護士的人,一邊走進病房,一邊扯著嗓子說:“你們在這裏搞什麽鬼?知不知道這裏是……”他忽然掃到了麵孔瘋狂的長穀川,像小學生在撒歡時忽然看到班主任一樣,聲音一下子低了下來,“醫院……”


  長穀川陡然四肢著地,好似一頭真正的野獸,快如閃電地衝向了男護士。


  隻不過,我的動作更快一步。


  我率先踩踏地板,攔截到了兩人的中間。


  而長穀川則臉色一變,像是急速飛馳的網球撞擊到了看不到的牆壁,身體瞬間後撤,回到了本來的位置,然後無比忌憚地看著我。


  忽然,他的雙眼變成了湛藍色,猶如一對純粹的藍寶石,還發著微微的光。我看得出來,這是他在用靈能臨時強化靈感。一般人靈能者最多隻能用靈能強化五感而已,強化靈感是靈媒才有的能耐。他如今正在現場占卜我未來數秒鍾會有的動作,企圖從中找出我的破綻在哪裏。


  這也是靈媒的難纏之處,我過去也與靈媒戰鬥過,這種敵人總是能夠不可思議地預測我的動向,像泥鰍一樣滑膩地避開我的必殺一擊,又像狡猾的蛇一樣把握住我轉瞬即逝的破綻。


  男護士嚇得跌倒在地,像是在問我,又像是在問自己,“這,這是怎麽了……他難道是靈能者?為什麽醫院裏麵會有靈能者病人……而且看上去還瘋了……”


  靈能者通常來說不會生病。即使生病也不用看醫生,自己就會痊愈。他的疑惑不難理解。


  但我和亞當,以及長穀川,都沒有搭理這個醫生的話語。


  我也沒有率先進攻長穀川,以免自己在進攻的時候暴露出更多的破綻。此刻戰鬥的走向,都要看長穀川下一步會怎麽行動。


  我不知道長穀川具體看到了多少種未來,每種未來又是什麽畫麵,他似乎正在高速計算著什麽。然而這種計算,不像是理性思索時的人類,更像是一頭有著豎直瞳孔的獵豹,正潛伏在草叢中,耐心計算,應該什麽時候撲向作為獵物的鹿,撲食的時候用什麽姿勢才方便咬中鹿的喉嚨。他此刻充滿了這種獸性的冷酷。


  忽然,他合上了雙眼,好像成竹在胸。


  他無疑已經計算出了我的破綻所在。我緊繃全身肌肉,準備迎接他的攻擊。


  卻不料,下一秒,他卻沒有攻擊我不知何處的破綻,而是驀然調轉身體,猶如一隻擅長彈跳的蛙類,向窗口飛躍而去。


  驟然一聲爆響,他撞破了窗玻璃,從三樓的高度落向地麵。


  我立即衝到窗台前,向下看去,卻隻能看到樓下受到驚嚇的人群,看不到逃跑的長穀川。


  我隻好翻身越過窗台,跳降到下方的地麵。隻要掌握好落地時的緩衝姿勢,這種高度對我來說還是非常輕鬆的,據說有些“跳樓愛好者”,有過從遠比我此時更高的地方跳降下去,卻全身而退的記錄。但當我落地以後,環顧周圍,卻怎麽也找不到長穀川的蹤跡了。仿佛他在降落的過程中,身體在空氣中揮發掉了。


  不過一會兒,亞當也從住院部的正門跑了出來。


  她一看到我站在這裏不動,就明白了事情的結局,歎了口氣。


  “對不起,讓他跑了。”事已至此,我隻好承認自己的失敗。


  承認失敗當然丟臉,連說出來都覺得燙嘴。


  但連失敗都不承認,隻會讓自己更加丟人現眼。


  “不是你的錯。”她搖頭,“我們都被他瘋狂的表現欺騙了。剛才他應該不是在計算自己‘如何打敗你的可能性’,而是在計算自己‘如何從你手裏逃跑的可能性’。他肯定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占卜不到自己打敗你的未來吧,即使自己變得比之前強了一些也不會有什麽差別。而既然剛才的他已經完成了計算,就說明他找到一定能逃跑的路線了。”


  “即便如此,也還是我的錯。”我說,“羊皮殺手的線索,是在我的手裏弄沒的;長穀川的瘋狂,也是我起主因的。雖然是我提出要加入你們,協助調查神秘組織,但到頭來卻盡是幫了倒忙。”


  “誰能料到事情會如此發展呢?”她卻是絲毫不顯消極,反而調侃起了我,“這麽說來,你倒真的有點像是神秘組織打進我們隊伍的臥底了啊。”


  我一時啞然,然後說:“長穀川對我的懷疑也並非毫無根據,你難道就不懷疑我嗎?”


  “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的偶然,但是,我更加相信自己思考以後得出的結論。”她說,“所以,我相信你是夥伴。”


  雖然不知道她說的到底是台麵話,還是真心話,但萬一是後者,那還真是令人五味雜陳。


  姑且就當她在說真心話,好讓自己舒心一點點吧。


  我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滿懷複雜心思的氣,說:“謝謝你。”


  “夥伴之間彼此信賴,是理所當然的,何必道謝?”她露出了幹淨的笑臉,然後麵露思索,“話雖如此,卻是到了必須好好計算今後計劃的時候了。”


  “你有什麽妙計嗎?”我問。


  “這倒是沒有,隻能先從收集情報的階段,重新開始了。”她擺了個無可奈何的姿勢。


  “既然如此,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小忙?”


  “你說說,看我是否力所能及。”


  這時,從住院部一樓傳來了呼喝聲,幾個工作人員正在往這邊趕過來,似乎要問我們剛才的情況是怎麽回事。


  我往那裏看了一眼,然後回頭問:“你會開車嗎?”


  “會。”她也正好收回目光。


  “那就好。”


  “你要我幫你什麽?”


  “我需要你幫我搬運一些材料。”我說,“而我則打算去那條小街,為當初殺死羊皮殺手時殘留的影響,做一個簡單的收尾工作。”


  *

  這個收尾工作所需的材料著實不少,為了搬運這些材料,亞當索性開來了一台貨車。


  她坐在駕駛席上,而我則坐在副駕駛席上,兩人在宛如熊熊烈焰的晚霞下,沿著道路,向當初那條人跡罕至的小街前進。


  “雖然我很想任由你發揮,而自己則什麽都不打聽,像是看電影時要求其他人不劇透一樣緊閉嘴巴,但……”亞當一邊把著方向盤,一邊麵露好奇之色,“我真的忍不住想問一問,你到底準備如何解決那些可怕的‘殘留影響’?”


  “布置一個簡單的儀式,隔絕空間,將泄露出來的影響,關押在狹小的空間裏。”我說,“你可以理解為,那裏有一坨很臭的,嗯,物質……”


  亞當插口道:“當你用‘坨’這種計量單位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你想說的是什麽了,不必特地換成‘物質’這種比較體貼的詞語。”


  我充耳不聞,繼續說:“而我則要做個密不透風的蓋子,將那坨物質泄露的臭味封閉起來,以免周圍一帶再次出現像是長穀川那種‘嗅覺’靈敏的動物,隔著數公裏就被熏得失去理智。”


  “我明白了,但你原來還會布置儀式?”她問。


  “我一直都會。”


  “但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呀。”


  “因為我極少現場布置儀式。能用拳頭直接解決的事情,也沒必要用儀式解決吧。況且敵人也不會給我現場布置儀式的機會。”我說,“雖然有時候我也會提前布置儀式,或者準備一些具備儀式效果的小道具,但當時我有個負責支援的搭檔,所有人都以為是他在為我提供儀式支援。”


  她試探地問:“那個搭檔,難道就是……”


  “你吃飯了嗎?”我快速切換了一個話題。


  “沒有。”她老實回答。


  “正巧,我也沒有。那就先找地方,一起吃個飯吧。”我提出建議。


  她點頭了。


  片刻後,我們來到了距離那條小街還有五百米的街道,進入了一家平凡無奇的小飯店。


  飯店為所有菜品都拍了照,並且全部貼在一麵牆壁上,以供顧客們挑選。


  我找了個座位坐下來,她跑到有照片的那麵牆壁前,有個看上去是老板娘的人走到她的身邊,先問了一句“幾位”,她說“兩位”。


  一邊說,一邊挑選菜品。


  忽然,我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打開來一看,是無人機發了條短信過來,說自己把之前收集的“亞當的真實身份的情報”都發送到了我的電子郵箱裏,要我檢查一遍。


  我抬頭看了看對此一無所知的亞當,然後用手機登陸了郵箱,查看起了她真身的情報。


  隻看了幾眼,我心中關於亞當的所有疑惑,就都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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