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謝罪
他終於走到了遊戲結束的時刻，他終於成為了這遊戲中唯一存活的‘人’。
“遊戲結束，各位。”
花葬撫掌笑開，他上前拍了拍愣住了的顧曉白的肩膀，親切地說道。“龍澤血劍已經回來了，你不會再寂寞了，這個結局你喜歡麽？”
……我，喜歡麽？
顧曉白愣愣地看著正向自己走來的男孩，他還是記憶中的模樣，那般矮小的個子，與那還帶著嬰兒肥的臉蛋，他渾身上下幹淨之極，像是新洗的衣服上還有這風幹的褶皺，龍澤靠近的時候，顧曉白甚至能嗅到他身上草原清新的香味。
“可是，其他人呢？”顧曉白如是問道，她問向了身旁的方龍吟，也問向了走來的龍澤，更是問向了身側的花葬，甚至還轉過了身去，看著身後這位上了年紀卻看起來依然堅朗的方裘，又問了一聲：“其他人呢？都去了哪裏？”
“這是十隻兔子的遊戲，顧曉白。”花葬笑著回答道，談笑風生的樣子似乎隻是在說一個桌遊一般，令人輕鬆而愉悅。“隻有兩個兔子會活下來，你，和方龍吟，難道不對嗎？”
“可龍澤也活了下來啊！”顧曉白伸手指向了已經來到身前的龍澤，叫道。
當顧曉白的手指向了龍澤的時候，龍澤的眼神下意識的躲閃了一次，隨後他抿了抿嘴，並沒有說話。
方裘將這些都看在眼裏，但比起這些，他更加看重的是至今為止未說半句言語的方龍吟——自己的孩子，唯一一個算得上聰明的孩子，卻至今沒有說任何一個字。
“你覺得一柄劍算得上人麽？”花葬一臉真誠，他甚至用了嚴肅的口吻去回問顧曉白這個問題：這是一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因為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顧曉白難以置信的看向了麵前的男孩，而龍澤卻隻是抿了抿嘴，最後化成了一股猩紅的雲霧回到了顧曉白的手臂之上，那猩紅的龍紋再一次出現，但手腕上那朵金燦燦的雲朵卻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莫名地，顧曉白想起了當初他們一起在自己身體中居住的情形，想起了當初她難以接受別人的入住，想起了當初她一次又一次的憤憤不平。
可如今呢？
陸連已去，原始之靈亦散，隻剩下這失而複得的龍澤血劍，還有那個陷入沉睡……被人封印了的天火之子乾坤。
一下子，她又是如此孤單了。
顧曉白搖了搖頭，有些難以接受這個事實：“這不對……這不對！其他人呢，十隻兔子……不，風不破怎麽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風不破……誰殺死了風不破？”
“你殺死了他。”
“……我？”
顧曉白當即愣住了，麵前花葬的表情卻並不是像開玩笑一般——實際上，顧曉白身旁的人從未與她開過玩笑，縱然是有些事情經常以玩笑開
口，但其中的內容卻句句屬實。
顧曉白不得不信，但又不得不去懷疑。
但，隨後當顧曉白看著花葬思索這一切時，她的腦子裏突然多出了許多許多的片段，像是潮水一般湧進了顧曉白的腦海之中，根本不考慮顧曉白能不能承受得住這些記憶的侵襲。
疼痛也隨著這些記憶的大潮一並來襲，顧曉白突然蹲了下去，雙手死死地捂住了頭顱，疼痛逼迫她咬緊了自己的後牙槽，但於事無補，這些記憶像是一把帶著倒刺的刀刃，在割裂著顧曉白的神誌。
‘是你選擇了龍澤啊，顧曉白’她聽見方龍吟笑的詭異，如此對著他說道。‘你自己宣判了風不破的死刑，如今還想要去怪責誰呢？你自己的失誤，你還想要把責任扔給誰？’
‘你該對所有人負責，你該對至今為止所有人的死亡負責，別逃避了，謝罪吧。’
顧曉白蹲了下去，緊緊地抓著腦袋，她隻覺得腦子被人攪弄的稀爛，沒有半分的頭緒，還疼痛難忍。
‘謝罪吧，顧曉白。’
這個聲音就像是一個非常有穿透力的刀，破開了顧曉白因為痛苦而引起的迷霧，插在了顧曉白的心口。
那一瞬間，就像是開了另外一個世界的大門一般，她看見了顧玄所見的一切。
自從顧玄離開顧曉白起，甚至到了顧玄死前的一秒止，她眼睜睜的看著風不破的離去，也看見了他們的互相殘殺，顧玄的每一句話與每一個動作顧曉白都仿佛親臨其中，甚至是情感也是一樣。
顧曉白仿佛就是顧玄，正在感受她所感受的一切，冥冥中她看著這些悲慘的場景，隻覺得腦子裏的什麽東西斷了，那是一根非常脆弱的線，而線連接著什麽，她並不知曉。
但是與此同時，顧玄已經回歸到了顧曉白的身軀之中，正陷入痛苦的顧曉白並不知曉，在穿越之初便帶來的能力，在此刻已經走向了更高的台階。
從寂地開始——這個顧曉白最初的能力，也是顧曉白與其他人不同的能力：與這天地自然相連，成為一個介入者。再到萌生世界雛形的絕無，再到如今的乾元，顧曉白的能力已經走向了更高的台階，但這是福是禍，就算是顧曉白本人也說不好。
不過此刻去破繭成蝶，弊大於利。
對此數不知情的顧曉白還深陷在顧玄的記憶之中，全然不知她體內所發生的一切，而這時顧曉白體內所發生的一切，將會改變曆史的軌跡。
在顧曉白的世界之中，一朵雷雲已經凝聚，其中的雷蛇滾滾，似有天雷落下。
但顧曉白卻全然不知，她注視著麵前的事物，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顧玄即是你，你即使顧玄。”
在最後的最後，顧曉白看見了顧玄的身影，卻幾近透明的顏色，他就站在顧曉白的麵前，在這片虛空之中，對著她微笑。
“你知道我當初舍不得你離開，可如今也是時候了。你已經對自己的人生做出了選擇，你已經走到了結局了。”
“……什麽？”顧曉白愣愣地看著麵前越發透明的顧玄，迷茫地問了出來。“你在說什麽，我選擇了什麽？我……聽不懂。”
“你已經死了啊，顧曉白，現在的我就是終局的你，我已經看見過結局了，而如今隻等你了，顧曉白。”顧玄笑得從容，他緩緩而談，卻並不理會顧曉白越發迷茫的神情。
顧玄到底在說些什麽？顧曉白聽不懂，但是她隱約知曉了這不是什麽好事情……沒準別知道反而會比較……安全？
顧曉白緊張的吞咽了一次口水，她心跳開始加速，但是遺憾的是，顧玄卻在這個時候徹徹底底的消失了，沒留下任何一句話作為道別語，也沒說什麽更多關於顧曉白的‘終局’的事情。
他就這樣消失了，比來的時候要幹脆利落，就像是一次很自然的死亡一樣，沒有任何後話，也沒有任何挽救的可能。
而就在顧玄消失之後，顧曉白的頭疼便像是潮水一般的褪去了，隨後一條道路也出現在顧曉白的腳下，而盡頭有風吹來。
那便是出口了。顧曉白心下如是想著，便快步的走了過去，隻覺得一陣微風拂過，她眼前便已經侵染了滿目的金光。
隱約的，顧曉白腦中閃過了一個詞語，她追著去思索了一番，卻不寒而栗。
‘死前回憶’。
【片刻之前，花葬與方裘】
“看起來你已經準備充分了，花大先生。”方裘舒服的坐在特殊製作的輪椅之中，緩緩笑道。“你利用顧玄找來了語兒，如今又找到了顧曉白，你想要這個世界麽？”
“你知道我意不在此。”花葬如實回道，他回給了方裘一個微笑，但也是假笑罷了。“我隻是想要走的更遠一些，僅此而已，至於這個世界的主權是誰……你該知道是誰。”
——這個世界的主權可不是我。
花葬心知肚明，方裘也是，這個世界的最高權力仍然是在掌握在一個人的手裏，不是方裘，也不是花葬，更不是什麽若水之境的境主，而是另一個人。
另一個要去弑神的人，他的名字能叫人不寒而栗。
陸安。
但這一切，顧曉白並不清楚，事到如今她還在惦記著她四年之後的武林大會，還在惦記著與葉傾寒的決一死戰，甚至還在惦記著剛穿越來的時候，那個‘蘇總’對自己所承諾的一個願望。
一個回去的願望，顧曉白縱然並不是很清楚自己是否想要回去，但是她仍把這個當做一個終點或是轉折：她一直都很希望能去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在這個身不由己的世界之中，自由自在的活出自我。
可是她要為此付出多少，所得的是否與所付出的形成對比？顧曉白並不知曉，也沒有人能夠知曉——而唯一能夠確定這點的人則叫做陸安，是這個東洲能側麵決定顧曉白命運的人，但是他心懷不軌，想要以另一種方式叫顧曉白死去。
他想用顧曉白作為器皿，去叫這個世界所信奉的‘神’洛君塵臨世以滿足他自我的願望。
而這個願望是什麽麽？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