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無為之心（上）
在顧曉白的注視下，史叢生第一次皺起了眉頭，他的確十分苦惱顧曉白話語中的事情，但同時，他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陸安為什麽著急離開的另一個可能，那就是武器，鬥爭都是需要武器的，更何況是這種級別的鬥爭，一件得心應手的兵器甚至會直接改變戰局。
而問題正出在這裏，第一次交手中，洛君塵有他的劍，而陸安沒有，他所獲得的東西都是用於救人的，而不是用於戰鬥的。
包括這柄無為刀，他用於斬斷死亡的線，卻不能斬斷生者的根。
那麽……陸安的目的就顯而易見了，除卻龍澤血劍之外，這世界上隻剩下一柄武器能同之公平一戰。
那就是葉傾寒的人手中的那柄帝王槍。這柄槍的主人，現在叫做軒轅無名——武器是不會輕易易主的，除非強行掠奪。
陸安去找葉傾寒，隻是為了能更快地找到軒轅無名。
冥冥之中，史叢生再一次嗅到了腥氣。
“史叢生，你怎麽不說話了？”顧曉白盯著突然陷入沉思的史叢生，她剛剛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是史叢生被她自己突然的抖機靈嚇到了，結果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之後，發下事情並不是這個樣子的。“你到底在想啥呢？”
“顧曉白，我問你。”史叢生這個時候才從沉思中自拔而出，他目光如炬地盯著麵前的姑娘，一字一頓地問道。“你是否能做到自由自在的控製洛君塵的力量而不會陷入失控的情況中？”
“不可能。”顧曉白一口就回絕了，她甚至露出了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盯著史叢生，抿了抿嘴，詭異地問道：“難道你現在還不知道我一點都不擅長這個嘛？？”
“不是不擅長，是你必須擅長了。”史叢生歎息了一聲，他停下了腳步，注視著顧曉白，足足有許久之後才開口。“如果你想阻止陸安的話。”
“可就連洛君塵也阻止不了的我咋就能……。”
“所以你要成為整個世界的救世主，不光光是被別人牽著走，從前你的命運如此坦蕩是因為陸安與洛君塵一起為你鋪好了路，如今呢？洛君塵再也管不住陸安了，而陸安想要殺死洛君塵，並毀滅這個世界，成為另一個‘洛君塵’，你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成為這個過程中最偉大的犧牲品麽？”
“當然不。”
顧曉白立刻搖了搖頭，可是她苦惱地思考了半天，最後對著沈空冥眨了眨眼睛，頭一垂肩一垮，唉聲歎氣地問道。“那我能咋辦啊？難道真的要去閉關修煉麽？洛君塵給我了不少東西是不假，可是我連入定都會睡著的，我怎麽修煉啊？？”
“你是神女，你必須走一條沒人走過的修煉之路，你必須開創它。”史叢生強調著，並看向了一旁的沈空冥，頓了頓。“這就要麻煩你了，沈莊主，阻止陸安的事情，你一定要讓顧曉白做到這點。”
“……史叢生，你來我同你說一件事情。”沈空冥在一旁聽得是心驚膽戰的，史叢生到底腦子有什麽問題，竟然想讓顧曉白去修行？這簡直比殺了她還難，真的。
史叢生並不清楚沈空冥到底在想些什麽，但是他看著自顧自拉著他走到一邊的沈空冥，又看了看站在原地陷入迷茫的顧曉白，還是決定先聽一聽沈空冥的話。
“你傻了嗎？”沈空冥拉扯著史叢生來到了一旁，在確定顧曉白不會聽到後，他低聲在史叢生的耳畔說道。“顧曉白根本不是一個修仙的料子，雖然我讓宋小石幫他洗了骨，但本質上她還是一個沒有任何靈根的人，你讓她突然修煉超越洛君塵，你腦子沒毛病吧？”
“這就是事實。”史叢生皺了皺眉頭，他從來沒有想過沈空冥會如此強烈地抗議這個提議，這個提議無論怎麽看都是有利於沈空冥的，但為什麽他卻拒絕了這點？“我想知道你為什麽要去拒絕？”
“因為顧曉白根本不可能完成這個任務，與其把希望放在她身上，我們還不如想一想為什麽陸安會躲避與楊崢的比武，這之中是不是有什麽可以利用的——還有你，史叢生，你為什麽要幫助我們去打敗陸安？這些都是疑問，你說我為什麽會拒絕你的幫助？”沈空冥低聲曆喝著，他的眼中充滿了戒備。
但史叢生卻笑了起來，輕鬆自在的，十分隨意的。“我的命是陸安的，我的一切也都是陸安給我的，我按道理來說不應該幫著你們去打敗他。”
“的確如此，那麽你最好給我一個完美的解釋，不然史叢生，你該知道，就算你是我從未聽過的妖物，我沈空冥也絕對有實力讓你在這裏命喪黃泉。”沈空冥的目光裏充滿了敵意，史叢生隻是不經意間地略過一眼，便覺得渾身發冷。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正式沈空冥的力量——這個站在東洲武力頂峰的男人藏得太深了，他一直在顧曉白的身旁徘徊著，若即若離，並無時無刻不讓自己消失在公眾的視野之中。
消失的時間之久，讓史叢生甚至有一段時間一度以為，沈空冥根本不是一個威脅了……可是如今呢？他再一次的露出了自己的獠牙，這獠牙泛著死亡的腥氣，讓史叢生隻感覺渾身發冷。
史叢生抿了抿嘴，慎重思索了一番之後，謹慎地回答道：“因為陸安並不想成為這樣，他在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也曾經像顧曉白這樣對世界充滿了希望……。”
“不。”
“……什麽？”
“不是這樣的。”沈空冥聽到這裏，搖了搖頭打斷了史叢生的言語，他在史叢生驚訝的目光下開口，語調是沉重的。“顧曉白從來沒對這個世界抱有過希望，我知道這點，從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知道了。”
“所以，這才是你根本不插手顧曉白行為的根本原因？”史叢生擰了擰眉毛，他開始懷疑自己對於顧曉白的認知，也開始擔憂陸安對於顧曉白的認知是否會對未來產生不可預知的壞結果。“你是第一個看見她的人，不是麽？”
“理論上來說，我是顧曉白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第一個見到的人。”沈空冥將餘光瞥向了遠處撓著頭的顧曉白，低聲緩緩說道。“如果你相信我，那麽我在這裏給你一個明確的答案，顧曉白從來的第一天開始，就從來沒想過去拯救這個世界，所以這個世界會變成如今的樣子，它之後是否會改善，我持懷疑態度，顧曉白從來都不是一個合格的救世主，從來都不是。”
話音落地，史叢生這才發現，原來他們對於顧曉白的一切設計都隻是他們自己的私欲——在此之前他一直都以為這是因為顧曉白的不作為而誕生的後果，包括如今這番的洪水滅世。
洪水滅世並不是很漫長的一個過程，無為刀一出，這汪洋大海便沒了控製，它們如狼似虎地逃到了岸上，將東洲拉回了深海之中。
這都是一瞬間的事情，那是一個陳舊的封印，如今顧曉白拿走了這個封印……以救世主的身份，那麽這個世界便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包括走向毀滅也隻是其中的一環。
但如果顧曉白從來都沒有過去拯救這個世界的心，那麽導致如今這種不可挽回的局麵的人，是不是就是陸安了？
“陸安做錯了。”史叢生緩緩開口，他歎息了一聲，搖了搖頭，看著腳下這一片汪洋大海，癡癡地說道。“陸安做錯了，我一直以為他想要去推翻洛君塵命運輪回的詛咒，但是他卻將他的私語變成了對於整個命運的複仇……他做錯了……大錯特錯。”
“所以如果你想阻止陸安，那我們就一定要從自己人裏下手，顧曉白是不會幫助我們的，因為他根本就連一點歸屬感都沒有。”沈空冥如是說道，他一字一頓地強調著。“如果你的良心未泯，那就帶我們去找到楊崢，陸安雖然拿到了無為刀，但是我相信莫道衝是不會把他生的希望放在這樣一個不靠譜的東西上的，帶我找到楊崢，然後我們去找到葉傾寒，憑借葉傾寒的實力，我想我們一起把莫道衝喊醒不是問題，怎麽樣？”
“不行，完全不行。”史叢生搖了搖頭，他心裏已經有了動搖，無論如何他還是生長在這片大地之上的，跟後來的陸安完全不同，他是有歸屬感的，縱然他現在的生命已經完全是屬於陸安的了，但是他的靈魂則不是。
他的靈魂始終是屬於這片名為東洲的大陸的。
“如何不行？”沈空冥聽到這裏，終於皺起了眉頭，他注視著麵前的男人，不想放棄自力更生的念頭，但是很顯然的是，史叢生對這個決定並不看好。
並非是不看好，而是十分不看好。
“陸安當真是那麽強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