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獵天之痕書千古(二)
花葬的言語點明了問題的核心,葉傾寒從中聽出了無奈的調子,但是他沒有任何更加有效的辦法去替代這個主意。
“從時間上來看,陸安要麽是與誰激戰正酣沒有空去來找我們倆個的麻煩,要麽就是這個世界已經不再陸安的掌控之內了。”
“你的意思是……?”葉傾寒聽著花葬的言語,心中突然有一種危機感萌發,他摩挲著手指,心中默默運起了《獵天書》,這種功法對他來說是十分吃不消的,每一次葉傾寒運行起來的時候,都覺得有一種東西在吞噬他的靈魂。
一種由未知的地方爬上來的惡鬼……或是其他,正在一點一點吞噬葉傾寒的靈魂,然後葉傾寒可以清洗地感受到,自己被吞噬的部位則變成了另外一個東西。
葉傾寒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是本能的直覺告訴他,那是另一個生物體,另一個凶神惡煞的生物體,正在借由葉傾寒的魂靈重見天日。
“我們算錯了一個事情,但是這已經無可避免了。”花葬瞥了一眼麵前的葉傾寒,他並沒有感受到對方的異樣——顯然,他被另一種困惑纏繞著,讓他無暇顧及上葉傾寒細微的變化。
但葉傾寒的關注點與花葬並不同,他還停留在之前的困擾之上——他完全的信任《獵天書》的能力,即便過度使用後的後果是非常可怕且難以預計的:“所以說如果想要彌補這個,就必須要殺死陸安.”
花葬聽到這裏,他明顯地停頓了一下,隨後摸了摸下巴,繼而說道:“陸安現在業障纏身,而他手中又有著無為刀,如果你能在激戰中搶走這個將莫道衝複活,那麽憑借《獵天書》與莫道衝的實力,我相信擊敗陸安的概率並非渺小,反之,是很大的。”
“可你為什麽就會確定陸安會帶著無為刀來找我呢?”葉傾寒毫不猶豫地便反問了回去,花葬的這番言語顯然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這很不符合他的性格,葉傾寒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我不知道,我隻是單純的希望,我隻是單純的希望,你知道麽?葉傾寒。”花葬沉默了片刻,終於露出了頹然的神色,他搖了搖頭,語調裏竟然帶著灰心喪氣的情感。“我隻是希望事情不要再壞下去了,我們沒等來楊崢,卻先等來了陸安。”
葉傾寒突然間握緊了拳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頭又一次地看向了麵前的花葬,隱約之中他有一種預感,這一切都將是毫無意義的努力,他們終將逝去,隻不過隻是時間的早晚。
若是如此,那麽在此地與在未來又有何用呢?去贏得身前身後名?葉傾寒並不貪生,可也不怕死,他隻是對如今的事情感到了絕望——唯一能解決這個問題的人現在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歸屬感,而他們呢?也不過是螳臂當車,爭先恐後的去將生命送給死神。
沒準這一切都是錯的。
……
葉傾寒突然被心中的這個聲音嚇住了,他愣了愣神,但是卻在望向花葬的過程中,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相同的神色。
花葬也在思索這個問題麽?葉傾寒想著,便試探著開口說道:“沒準這一切都是錯的。”
“什麽?”
“沒準這就是洛君塵當年的所作所為,親手殺死世界上的幸存者,然後重新建立了一片名為東洲的大陸,沒準陸安說的都是對的,他隻是一個傳承了命運的可憐蟲,而顧曉白呢,則是他所希望的自己。”
“你覺得這種假設成立麽?”
“那你看看四周吧,花葬。”葉傾寒緩緩說道,他伸手指向了四周的景色,波瀾不驚地說道。“你還有什麽理由去相信洛君塵呢?我們都以為在世界末日的時候洛君塵會重見天日來幫助我們度過最後的難關,但是現在呢?他沒有,不是麽?”
“你在懷疑我們的造物主。”
“懷疑神是每一個人的權利。”
花葬陷入了沉默,言語之間他並沒有反駁葉傾寒的猜想,他的沉默也證明了葉傾寒的猜測,花葬在懷疑洛君塵作為‘神’的資格,但如果這種假設一旦成立,在這片大陸之上,還有誰能淩駕於洛君塵?
“你覺得陸安發現了麽?”花葬皺了皺眉頭,他問到這裏,卻又搖搖頭對著葉傾寒揮手,後退一步,敏感地看向了遠處,欲說還休。
葉傾寒站在原地,他盯著麵前的男人,畫麵卻突然開始變得淺薄而朦朧了起來,花葬的身影在霧中漸漸淡去,而隨後他的言語也越發的空靈起來。
花葬之後還說了些什的,但是葉傾寒卻再也記不起來了。
似乎有什麽東西已經開始吞噬他的魂靈了。
“葉傾寒一定很感激你,陸安。”
“怎麽這麽說?”
莫無天冷冷地瞧著麵前臨至的男人,或是神,他的表情中隻有著無盡的嘲笑,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終結,但他卻沒有半分的恐懼或是猶豫。
他欣然接受死亡,但是在死之前,他不會讓陸安好過——可莫無天知道,這也就是他的一廂情願。
陸安改變了整個世界,就是為了讓他自己好過,他想要去同洛君塵比試一番,就一定要比試一番,無論是以什麽為代價,包括讓這片大陸陷入絕地之中。
莫無天很清楚陸安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同自己很像,除了莫無天沒有陸安的運氣之外,他們幾乎就是同一個人。
陸安扛著帝王槍,像是一個絕對的優勝者一樣——事實上他的確是一個絕對的優勝者——站在莫無天的麵前,努了努嘴巴。“所以你也準備像花葬和宋小石那樣來給葉傾寒拖延時間,其實我很納悶,我本來是打算早點找到葉傾寒的,可是我的身體偏偏帶我來找了你,大概是因為我的身體愛上了你,你得對我的肉體負責。”
“……我想如果你能更正經一些的話我會考慮的。”莫無天尷尬地沉默半響,最後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嗤笑著回答道。“你真是下的去殺手,陸安。”
莫無天話音落地,他便看見了一個明晃晃的銀色影子,隨後他的雙眼傳來了一陣劇痛,血腥瞬間充斥了他的全部視野。
陸安仍在站在原地,但是他手中的槍卻變了位置,槍頭上有些許的血色殘留,那是屬於莫無天的。
“我隻是去遵從自己的命運而已,有什麽不對的呢?”陸安看著自己手中的帝王槍,卻緊緊皺著眉頭,他方才的那一下打偏了,這不應該發生。
為什麽會打偏了?
陸安緊皺著眉,他看著手中的物什,無力感突然由心而生。
“你自己都知道是錯的了,那麽為什麽還要繼續?”莫無天狂笑一聲,他在嘲笑著陸安的猶豫,他清楚地知道陸安方才的那一下是源自於失誤,而非是刻意為之。
沒什麽人會想讓一個人雙眼失明……或者說,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喜歡用這種方式折磨對手,他可以選擇更有效的方式,但是他卻將槍刃對準了他的雙眼。
不,是對準了莫無天的咽喉,但是在揮舞的那一瞬間,陸安自己改變了路線,他後悔了,而他為什麽後悔?
“這是你的世界,對麽?”莫無天利落地將自己的雙眼用布條包裹了起來,這期間陸安都在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至少在莫無天的猜測中是這樣的,他並沒有聽見任何的風聲與腳步聲,說明陸安仍在原地呆滯著。
或許陸安自己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吧?那麽就在拖延一番時間又何嚐不可呢?
莫無天沒有看見無為刀,他隻看見了帝王槍,那柄象征著軒轅無名死亡的帝王槍,恐怕葉傾寒至今仍然是安全的,陸安沒有去找他,那麽這是個好現象。
——為《獵天書》爭取更多的時間。
莫無天如此想著,將所有的注意力都交給了聽覺與感知。“我之前看見了一些很奇妙的東西,那是你記憶的深處麽?你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是做什麽的呢?也是想如今這樣去殺戮最後的幸存者?”
“……不,我來之前,隻不過是一個尋常的人而已。”
“嗯?”
莫無天等了半響,在他以為陸安根本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伸手去糾正綁在頭上的繃帶時,卻又聽見了陸安的聲音。
那聲音裏帶著一些絕望,但卻又帶著一些危險——絕望誕生危險,莫無天知道這條定律,所以他側耳傾聽著,希望從中能聽到什麽不一樣的東西。
“我曾經忠誠過,對著朋友,對著國家……有什麽東西被開啟了。”陸安緩緩地說著,但是話說到一半他卻突然停了下來,抬頭四處張望著,莫無天皺了皺眉頭,也跟著一同去聆聽四周的異樣。
但他卻什麽都聽不出來,他透過自己已經失明了的雙目,隻看見了無盡的漆黑與空洞:“陸安,你說的是什麽東西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