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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詩鬼李賀

  聽到我這句話,童瑤渾身顫抖了一下。


  掀開真相的一刻,總是殘忍的。


  最令我難受的是,童瑤緩緩、沉重地點了點頭。


  我的心快要碎了。


  回味過去的每一個吻,真切得嘴上還有溫暖的餘溫,但在她的心裏卻沒有我這個人。


  但我仍不甘心,“那你的心裏,有沒有喜歡過我?”


  人嘛,就算知道真相,也心存一絲希望,直到被驗證為絕望。


  童瑤想了想,苦笑搖頭:“我不知道,或許有,或許沒有。”


  “既然如此,是我心甘情願去十三派,眼看你們的計劃快要成功,為什麽要選擇這個時候告訴我呢?”我看著童瑤憂傷的目光。


  童瑤轉過臉,不讓我看見她的眼睛,幽幽道:“我隻是不願意你像這飛蛾一樣,明知道是死路,仍要撲上前。”


  我苦笑道:“那我知道了,原來你並沒有喜歡過我。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候告訴我真相,隻不過是可憐我、忍受不了良知的愧疚,是不是?”


  童瑤渾身一顫,抬頭看天沒有說話。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仰天長嘯,似要嘯盡胸中不平事、鬱結氣。


  顧不得收回寶蓮燈,奪門而出。


  架起筋鬥雲,衝天入林,呼嘯風聲鼓滿衣袂,用速度換一點痛快。


  甜言蜜語情深種種,都是煙花水月,都是假的。


  進入酒肆打了幾斤酒,走入山林,邊喝邊舞劍。


  醉了便睡,醒了繼續喝。


  醉生夢死,不知道今夕何夕。


  ……


  第二天,朱尤皋和沙瑪特醒來,發現不見了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過兩天就是挑戰全真教的日子了,怎麽到了這會兒卻不見了人?可把我急死了!”朱尤皋跳腳道。


  沙瑪特摸著下巴,道:“林雲性子堅韌,極有責任心,絕對不是那種臨陣逃脫的人……莫非發生了什麽事?”


  “是這樣了,肯定是這樣,但發生什麽事了呢?昨天不還好好的嗎?說要掃平餘下十二派。”


  最後兩人都一起看向,桌子上的寶蓮燈。


  “莫非……童姑娘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訴了他?”兩人異口同聲道。


  寶蓮燈燈光閃亮處,童瑤娉婷的神情出現。


  “不錯,我已經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他了。”童瑤淡淡道,聽不出語氣。


  “哎呀,我的媽呀,你怎麽在這個時候告訴他呀。這天擇宗的開宗立派豈不功敗垂成了嗎!”朱尤皋捶胸頓足,“這可讓我怎麽和猴哥交代啊。”


  沙瑪特也歎道:“師兄策劃這事兒,殫精竭慮,可惜卻壞在了這個節骨眼兒上,莫不是上天注定這件事成不了?”


  童瑤淡淡道:“你們不用擔心,這件事我會親自給你們師兄說明白的了。一切罪責都在我一個人身上。”說著,童瑤重新化入寶蓮燈內,化作一個黃光向著十萬大山的方向飛去。


  “二師兄,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沙瑪特看著朱尤皋,求助道。


  朱尤皋手一攤,歎道:“能怎麽辦,過兩天你我分頭行事。我去找林雲,你先上終南山拖住全真教的牛鼻子,希望能趕得上。”


  沙瑪特點點頭,“還是二師兄聰明,這麽快就想到了辦法。”


  朱尤皋咂咂嘴:“這哪是什麽好辦法,隻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接而駕雲去打探我的消息,邊上雲頭邊歎息道:“我的老祖宗啊,你在哪兒呀!”


  ……


  村野酒郭。


  唐朝人比較喜歡“燒酒”,是用微火慢燒,把生酒加熱到六七十度就可以了,既能殺菌,也不至於沸騰變味。用這種方法最終做成的酒叫“燒春”,唐朝的四川一帶出產的最有名,當時名叫“劍南燒春”。


  我已經喝了十幾杯。


  醉眼看著過往的人流。


  有趕路的鏢師、有喝幾杯暖胃的老人、也有喝醉了酒就嚷嚷的窮酸文人。


  酒店後麵留有一麵白牆,專門給過路買酒的文人騷客寫詩題字所用,我看了幾眼都是些不入眼的狗屁詩文,不堪卒讀。


  有幾分醉了,正想趴著睡睡。


  突然,見有一個二十四歲的年輕秀才走了進來,他的身後跟著一個老嫗,老嫗身後背著一個布袋子,裏麵有稿紙露了出來。


  這年輕秀才臉皮白淨,隻是一臉病態,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不時捂住嘴咳嗽。那老嫗似乎是他的母親,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秀才讓店家打了滿滿一葫蘆的酒,仰頭就幹,在旁的媽媽看不過去,一把搶過。


  “我兒,喝酒傷身,還是不要喝了。”媽媽語重心長道。


  秀才哈哈笑道:“不礙事,喝一點行氣活血呢。人生苦事已太多,但求一醉萬古休。”


  看到這秀才,我頓時來了精神,引為同道中人,忍不住舉杯邀道:“對,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對月!”


  這是李白的名句,屆時已經傳頌大江南北,頗為出名。


  秀才一見到我,眉色飛揚,笑道:“好詩,卻不知道閣下的酒量好不好?”


  我倒滿了一杯酒,“好不好,閣下過來喝兩杯就知道了。”


  秀才很豪氣,哈哈大笑,直接坐過來。


  言談之間頗投契,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這話匣子打開了,酒便喝得有點多,秀才咳嗽不已,媽媽隻是一個勁兒地苦勸。


  我見這老嫗身上的袋子,便有些好奇。怎麽老婆婆身上帶著這麽一個袋子,難不成伯母也寫詩?


  老嫗苦笑道:“老身目不識丁,哪會寫詩,這是我兒子寫的詩。隻要一有靈感,想出幾句好詩,他就馬上記下來,回家後再重新整理、提煉。哎,我的兒子已把全部的精力和心血放在寫詩上了,真是要把心嘔出來才罷休啊!”


  老嫗這麽一說,我突然對眼前這個秀才肅然起敬。


  秀才皺起眉頭,擺擺手,“人生百年等閑過,怎麽也留它一記驚雷在人間。好了,不說這些掃興的話了,我突然詩興大發,想寫一首詩,還請兄台指點指點。”


  我連稱不敢,我壓根就不會寫詩,更不要說評論了。


  秀才並不介意,向店家要來了文房四寶,在後麵的白牆筆走龍蛇。引起不少圍觀的群眾觀看。


  未幾,牆上墨跡鐵畫銀鉤,上麵寫有一首詩: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食熊則肥,食蛙則瘦。神君何在,太一安有。天東有若木,下置銜燭龍。吾將斬龍足,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何為服黃金,吞白玉。誰似任公子,雲中騎碧驢。劉徹茂陵多滯骨,嬴政梓棺費鮑魚。


  剛一完筆,周圍的人叫好不斷。店家老板更是受寵若驚,表示要謄抄起來,隻因為在古時要是店裏多了一首名詩、好詩,就等於這家店多了一個活招牌。


  我突然眼睛一亮,因為這首詩我在唐詩裏見過啊,詩名就叫《苦晝短》,乃是有詩鬼之城的李賀所寫。


  這李賀,七歲就開始寫詩做文章,才華橫溢。成年後,他一心希望朝廷能重用他,但是,他在政治上從來沒有得誌過,隻好把這苦悶的心情傾注在詩歌的創作上。韓愈說他是說挖出心肝來當紙,滴出血來寫文章。


  沒想到,到了一千年前的唐朝居然能遇到他……我暗暗心驚,這也算一番緣分了。可惜曆史記載這人27歲就死掉了,看樣子是幾年後的事了。


  “如何?還請兄台指點指點。”李賀放下毛筆,笑問我。


  我笑道:“以我愚見,此詩勝處,不在景致,不在辭藻,而純以意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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