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計指鄜坊
“去看劉少尹可是在忙,如是無事請來相見,若是繁忙……使他閑時來見。”
“諾。”
其實張軍不是不能跑一趟,但這事兒不能常而往之。一有事就是他過去,一有事就是他過去,常此以往,就難免會給人造成錯覺,也難免會讓某些人驕縱起來。
所謂夫妻到底誰做飯,全看結婚頭三天。什麽事都看打的是什麽樣的底子。
上下尊卑這些東西嘴上說不要,但該講還是得講的,得始終叫下麵人等有清晰深刻的認知。
沒用等多久,算算時間,親兵過去劉承旨應該就跟了過來,並沒有找理由耽擱,這個態度值得誇獎。
“郎君,少尹到。”
“郎君。”
“進來吧,說過了勿須多禮。”張軍笑著把人讓進辦公室。
原來的辦公環境辦公姿勢,張軍不適應,感覺渾身不舒服,現在換上桌椅他是舒服了,屬下一個一個渾身不舒服。習慣問題。
“坐吧。”張軍比手讓了一下,自己坐下來:“鹹陽段威勇回了信來,本應著人給你送過去,不過,正好就此事和你談一談。”
“不敢,此事自然由郎君做主,職下怎可僭越。”
“這本是你與段將軍私交,自然以你為主,某還不是公私不分明的人。你且看信。”張軍把書信交給劉承旨。
劉承旨拿了信快速翻看了一遍,眉頭一皺,想了片刻:“沒想到幾年未見,我這位段兄長卻也攀龍附鳳起來。”
“人之常情。”張軍喝了口白開水:“人行高處,水泄澤穀罷了,此事卻不易強求。郎將,某卻是給不到的,萬一段郎將此次再立新功,怕是免不掉一個中郎將加身。”
“他想讓某引兵相助,到是好打算。”劉承旨放下書信,眯著眼睛撚了撚胡須:“郎君,可否許某軍士五百,某去慶州走上一遭。”
“說說你的想法。”張軍點點頭,讓他說下去。
“段威勇背離李太尉的意圖很明顯了,不似作假,他欲使某至慶州引兵涇陽伺機而待,職下想,怕是李太尉部欲走涇陽之意。
李太尉此時大軍占著鹹陽,兵強馬壯,正與長安朱逆勾連,聽聞朱逆曾與李太尉互稱皇兄弟,欲分關中而共之。
現李太尉大軍忽然要走涇陽,職下想,莫不是朱逆與李太尉皇兄弟之情已盡?
現長安握於朱逆之手,正設偽省大授節使收攏人心招兵買馬,而李太尉部則人心各異。
前幾天想追趕聖上車駕行圖不軌,惹孟保惠孫諸將反出行營,職下聽聞三將言,李太尉營中諸將聞令不動,左思右瑕,無不思去。
前李晟奪營而走,李太尉曾欲發兵襲之,諸將相覷而言他,無不拒命,言若擊朱泚惟力是視,行將造反雖死不從,再三曉諭眾皆不應。
彼僚佐王景略曾建言李太尉取長安誅朱泚,還諸散軍於諸道,不過被太尉營中都虞候閻晏阻止,言宜東保河中,慢慢再決定以後的事情。
李太尉大曆十四年曾節度河中,想來在河中必然根底穩固,日久經營之退路矣。”
“就是說,你認為李懷光現在是準備棄守鹹陽回河中?”
“正是,職下思慮來去,必是此意。由段威勇言中可見,此去,一定也會是李部分崩離析的過程,各部兵馬都會找機會離開的。”
李懷光那邊現在確實挺亂,邠寧兵馬,朔方兵馬,安定軍,神策軍,河中兵馬,鄜州兵馬,奉天部,振武軍,禁軍,都是臨時湊到一起的。
李懷光雖然兼朔方節度使,但和朔方軍並不合,他曾經在涇州因私憤殺過幾個朔方大將引起了大亂,好不容易才壓製下去。
他還是振武軍單於大都護,但隻是遙領,那邊並沒有他的心腹,算來算去,除了邠寧兵馬和河中舊將,其餘諸道兵馬都有跑路的可能。
劉承旨把他的估測說了一遍:“職下可執段威勇書信去慶州引兵於涇陽,裏應段孟之計,成全昔日之情。而慶州可下矣,從此邠寧置於鳳翔之下。”
他的意思是他帶五百兵馬去慶州,用段威勇的書信把慶州兵馬引到涇陽,算是完成了段威勇的托付,但那五百鳳翔兵馬就不回來了,從此慶州就姓了張。
這樣,完整的邠寧節度就成了張軍的囊中之物,沒費一兵一卒。
別小看五百兵馬。韓遊環出兵解圍奉天大戰朱泚軍,護衛聖駕赴梁州,又轉鎮邠州,也不過就是八百卒。五百戰卒已經不算是小戰力了。
張軍微閉著雙眼,在腦袋裏分析劉承旨此計的各種可能,也是在回憶真實曆史上這事兒是個什麽狀態。
讓劉承旨猜準了,確實是李懷光和朱泚鬧崩了。
本來兩個人約為皇兄弟共分關中,可是朱泚自封天皇立偽省招兵買馬以後,心態變了,對李懷光用起了朕,稱李懷光為卿,喚他入長安待詔。
李懷光的年紀都能當朱泚他爹了,自然大怒。可是手下不爭氣,各營將士貌合神離,他又不敢冒然進兵,於是聽從都虞候勸諫,準備退守河中。
河中就是永濟,有鸛雀樓那個地方,是京畿五府之一。事實上就退出了潼同二關之外,跑到黃河東岸去了,放棄了對長安的威脅。
也就是不和德宗還有朱泚他們玩了的意思,老子跳出這個圈兒看熱鬧。
張軍的手指下意識的在桌麵上輕輕敲擊,忽然一頓:“此計到是可行。隻是,少尹不妨對段孟諸將說一聲,此番,某助其全身而退,彼須允我一戰。”
“郎君的意思?”
“李部憤而欲走河中,必取夏陽東渡,此番自涇陽北上,卻又須避讓朱逆各部,少尹以為他會如何?”
劉承旨腦袋裏必竟沒有自帶部分資料的硬盤,想了半天也沒琢磨出來什麽。
現在李懷光肯定是不想和朱泚打架的,又恐麾下作亂,自然是走的越快越好,還能怎麽?
“鄜坊無兵。”張軍敲了敲桌子:“鄜坊部將均在李懷光營中,李建徽敗走梁州,鄜坊空了呀。如果我是李懷光,必定趁著這個機會大肆劫掠一番。”
“以安軍心?”
“以安軍心。”
沒看錯,在這個年代,縱兵劫掠確實是安定軍心的一種手段。搶掠一圈發散一下戾氣,軍隊自然就安穩了。
而且還可以順路讓營中的鄜坊諸兵將去取家眷,有種裹挾的意思。你攜了家眷一起,那就是戰友,否則就是反目,家眷也就成了脅迫。
不管怎麽樣,經此一遭,鄜坊諸兵將盡入李懷光彀中。
“段孟涇陽脫身後,須與本府兵馬齊發三原富平奉先諸縣,若李部退卻則送之東渡,若是要戰,那便開戰。待鄜坊入手,段孟諸將自去就是,某絕不強留。”
“那鄜坊諸將?”
“自是來去自由。某身為王命之官,自當為我巨唐諸將士稟執公道。”
劉承旨拱手大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