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奔襲永壽
莽塬上胡哨響起,朱部營地早已夷為平地。
留下一個連的軍士善後,其餘軍士分為三部向西北而去。
吐蕃諸軍此刻駐紮於邠州治下永壽縣城東堡灘上,距邠州州治新平縣城六十裏,距奉天城八十裏,長安城一百八十裏。
東依涇水背靠山坳,供給來自十五裏外的永壽縣城,周邊數十村莊環繞,隨時可以掠擄。
一天之內可以封邠州下奉天,或者直抵長安,當真是個進可攻退可守,進退自如的地方。
本來論莽羅這會兒應該南下,至少在奉天安營紮寨,更方便隨時出兵助攻長安,但那什麽,不是前前後後收了朱泚不少財物嘛,就有點托搪。
在他看來漢人都差不多,管什麽你死我活的,財物才是真的。真打的頭破血流天下大亂那才是好事。
這並不是說他惡毒,站在敵對的角度上我們也會這麽想,這麽希望。
隻能說李適和崔漢衡太天真。
唐代以前,或者說晚唐以前,為什麽要強調出將入相?就是你沒有必要的經曆承擔不了那種責任,必須要親自體驗一下。
就像渾日進,李晟,戴休顏,甚至李懷光朱泚,或者李希烈,包括他們手下的列將,都對吐蕃回鶻有著足夠的,時時保持著的警惕和戒心。
為什麽?因為他們浴血拚殺過,勝利過也失敗過,眼睜睜的看到過血肉橫飛屍橫遍野,也有過失疆之恨奪地之辱。
而晚唐之後翰林興起,這些文不成武不就的讀書人一朝得勢。
他們從故紙堆直接爬上朝堂登上高位,什麽都沒經曆過更沒有體驗過,論事全憑一張嘴,做事全憑個人好惡,憑想像想當然。
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這些出生入死過的大將雖說也不太在意軍士的生死吧,但起碼他們還知道那是一條一條鮮活的人命,而在讀書人眼裏不過就是幾串不屑一顧的數字。
這就是差異。
這也就是為什麽從宋以後老百姓越活越慘,貪官汙吏越來越多,土地兼並越來越厲害的主要原因。
這些人隻管自己好受,血冷心黑自私自利,良心道德不如黃金一兩,正直忠義不值溫酒一杯,禍害了一朝又一朝,一朝又一朝……
……
部隊全員隻攜帶了兩天的幹糧馬料,繞過醴泉奉天兩城,一個時辰左右抵達禦駕宮,在這裏兵分三路。
張良和孫福達率兵順著山脊包抄,孟保部由石崖翻過山脊下到塬底,他們要截斷吐蕃軍營與縣城的交通,遮蔽吐蕃哨探,保護延途村堡。
村堡就是有城牆的村子,大唐京畿四周多為堡村堡寨,是鄉民自保的手段,多為家族所營。
縣城很小,長寬一裏餘,四門土堡,連個城樓都沒有,興旺些的村堡往往都比它大一些,這種縣城不戎軍事,是純民政單位。
孟保放出遊騎探馬,自己帶著人直闖縣衙,詢問吐蕃大營諸事,順手還抓了十幾個蕃兵。
吐蕃軍兵本就野蠻,在這邊相當囂張,縣上管不了,也沒有能力管,老百姓就隻能躲避,像淨街虎一樣。
十多個人被拿了以後仍然叫囂不止,把孟保叫的煩了,把帶頭的砍了兩個,這才算消停下來。他們到也是知道怕的。
“上將軍,這這這,這怕是要生起大事呀。”縣令嚇的麵如土色:“崔鴻臚怕是要怪罪下來,要本縣如何擔待?”
“要你擔待何事?不需。崔鴻臚可在城內?”
“未曾,本縣簡陋,崔鴻臚一直居於蕃兵營內,物資料使也隻是派人前來征詢。”
“蕃兵多少?”
“人兩萬餘眾,有將軍九人,戰馬五千餘匹,牛未上千。”
“唐兵多少?”
“這個,本縣未知,也不敢詢問,隻是依糧料物資估測。”
軍隊的供給是有定量的,按照來回送抵的輜重物資就能算出人馬數量,但具體說蕃兵多少唐兵多少這個就不是估測的事情了,他一個小小縣令也無權過問。
和大唐軍隊基本上一人雙馬不同的是,吐蕃缺馬。
其實這會兒就算是回鶻馬匹也不多,所以和漢人打仗都靠步兵。騎兵就不在一個量級上。
突厥多馬,但是不管是東突西突都已經被大唐打殘了,很多部落都成了大唐的牧馬人。
這也是為什麽吐蕃一直謀劃侵食隴右河套的主要原因,就是戰馬。
(這個蕃哪,我認為應該讀fan,一聲。古時稱周邊小國為蕃國,外蕃,怎麽就到了吐蕃這裏念bo?不通啊。)
“不知上將軍至此是?”縣令拱了拱手詢問,打探來意。
“近幾日蕃營糧料芻秣可有運送?”
“尚未,按期計應在後日,每次為七日之數。本縣貧寒,些許物資不足以償奉兩萬餘大軍,需從周邊諸縣周轉。”
“可是由蕃營來取?”
“並非,崔鴻臚命本縣送抵。”
“可予人力腳錢?”
“……並無。”
嗬嗬。孟保冷笑了幾聲:“城內可還有蕃兵聚集?”
“沒有了,隻是偶爾有蕃兵來此消遣,並不會滯留……那個,將軍哪,若是貴部想從本縣著些糧料,隻怕是需要知會崔鴻臚,本縣實是當不起。”
“即如此,縣令著人為某部引路即可,糧草芻秣隻需供給蕃營就是。”
“不知將軍欲往何方?”
“吐蕃大營。”
“原來是會師,這是欲要起複長安了麽?”吐蕃兵過來的名義就是幫助唐軍攻打長安的,所以縣令才會有此一問。
“軍令在此,就無需縣令操心了。著人動身吧。”
縣令就不敢再問,喊了縣尉來著人引路。
和後麵幾朝不太一樣,大唐的縣尉是由國家任命的官員,而不是由縣令自己張羅,是正經官身,有品階的。
這邊孟保動身,那邊縣令愁眉苦臉的歎氣。這又來了大軍,糧草芻秣物使最終還是要落到他的頭上。苦啊。
及到棗樹咀,南北兩塬像是兩隻大手般盤過來,把山坳摟懷裏,背後麵就是滔滔涇河,兩邊是槐山和棗山,隻有這一個隘口與外部相通。
這邊的山,其實說是山也不是山,就像平原,說是塬,也未必是塬,整個就是分了階式的地貌,由一個塬去到另外一個塬,爬上幾百米眼前仍然是平地。
孟保令大軍停止前進,就地修整備戰準備柴料,往兩邊山坡(塬坡)上看了看,等著張良和孫福達部的狼煙。
一路上因為怕混淆,沿途的村堡人家都已經嚴禁生火。沒有人家敢不聽這個邪,遊騎哨探過來可不管你是誰,違令者斬。
說是順著山梁上繞,其實路並不是很難走,都是平坡,隻是繞來繞去行程要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