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須昌城外
李納這個人其實還是有幾下子的,李希烈造反前期幾乎戰無不勝,唯一一次就是敗在他手裏,李納因此被爵隴西郡王,封五百戶。
按理說這個人前後所作所為,也不算是大奸大惡,張軍為什麽總惦記著他呢?
這哥們曾經以百姓為軍糧,帶著部隊吃人。裏麵還有自己的百姓。
這會兒李納還不是鄆州大都督府長史,也沒有撿校司空,但十五州之地在他掌握之中,他的齊王府也在鄆州。
雖然他已經‘主動’削了王號,承認自己是大唐的節度使,但事實上還是處於獨立狀態,隻是暫時放棄了造反而已。
其實藩王造反這事兒吧,要是詳細說起來算是曆史上的一種傳統,也並不算是過份。
從周朝分封開始,諸侯爭霸就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了,國還是這個國,隻不過大家都想說了算,皇帝在諸侯眼裏也並沒有什麽神秘之處。
周後天下大亂,各種諸侯爭戰,但意識上並沒有完全獨立,而是奉行著一種規則。
像劉邦,因為被封為漢王,所以建朝叫大漢,李淵是唐國公,就是大唐,而趙匡胤是宋州節度使,所以叫宋朝。
不管是思維還是製度還是家族在這其間是一直存續的,並沒有被打斷。
元代蒙古族南下建國,這才打斷了中原地區的承繼關係,出現了完全獨立的皇朝思維,藩鎮製度被徹底打破,千年家族蕩然無存,皇權至高無上。
明代起義是因為漢人反抗蒙古的壓迫,和元代以前的諸侯爭霸意義上就完全不同了,而滿清是異族入侵,也和這些沒有關係。
漢族這個詞兒是近代才有的,那時候自稱漢人是存續大漢的意思。
明朝之所以叫明,是因為朱元璋自詡承繼了白蓮教明王韓山童的教旨,屬於宗教流。
所以像李納這種我想當大哥就造反,發現打不過就認輸的思維在這個時代並沒有錯,所有人包括皇帝也能接受。
這些人有當大哥的野心,也有隨時被掀翻的準備,所以李唐才一心想著削藩去族,也就是想長遠保住自己家的地位罷了。
和老百姓並沒有什麽關係,所有的家族世閥沒有人會在意老百姓。
張軍是後來者,帶著現代思維過來的,人人政治平等的意識相當豐滿,所以就很在意老百姓這個群體。
事實上在這個年代算是異類。
鄆州州城這會兒不在鄆城縣,而是須昌城,在泰安東平縣西東平湖的位置。在湖底。
這會兒東平湖還不存在,梁山泊也沒有,要等五代的時候,大野澤泛濫北移環抱梁山,形成八百裏水麵,淹沒了須昌城,東平湖這裏才成為大澤的一部分。
然後又隨著大澤枯竭,出現了東平湖,梁山泊。微山湖也曾經和大野澤連通。
大野澤也叫巨野澤,從西,北,東三麵包圍著巨野縣。這裏是炎帝部落的發祥地。
鳳翔大軍沒有陸行,而是全部上了船。
從宋州北去鄆州須昌,中間有雷澤,巨野澤,微山湖相隔,巨野澤這會兒號稱南北三百裏,不坐船得繞出去十多天。
這個時候‘中原諸水縱橫交織,皆於大野相連’,這裏陸路艱難,是南北水運要地,兵家必爭之處。
大軍準備好了物資,在宋州城外登船,向西北經曹州入黃河,再折向東北,順著洶湧曲折的黃河擦過雷澤進入鄆州。
張軍自打來了這個時代還是第一次坐船,頗感新奇,一路多是坐在船樓之上左眺右望,欣賞著這個時代的綺麗景色。
龐大的船隊所過之處,河上漁民商船紛紛避讓,連看都不敢看,都是把船靠到岸邊人躲進艙內祈禱,祈求災難不要臨頭。
這讓張軍有些傷感,看到這些猶如驚弓之鳥一樣的人,心裏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抑鬱,有些煩悶。要知道我們可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國度。
黃河這會兒是真正的大河,水勢之大後世無法想像,而且經常發脾氣改道,造成延河兩岸幾乎都是荒蕪之地,別說城池,連村郭都沒有。
“郎君,已到須昌縣境,船工說前麵樓船已經無法通行,請郎君定奪。”
經達三天的航行,大軍平穩的到達須昌。
張軍正和孔巢父說話,武懷表進來通稟。
“已經到了麽?”孔巢父站起來去窗邊往外看,張軍瞪了武懷表一眼:“即是無法通行,你讓某定奪什麽?”
“呃……嘿嘿,郎君,咱們是都換上小船還是就此下船走陸路?”
“須昌城外如何?”
“回郎君,須昌城北依魚山而建,城西兩裏為濟水,上有常橋。城南三十裏為壽張城,東南九十裏為中都城,再去九十裏即瑕丘城。”
“大使,你意如何?”張軍看向孔巢父,嘴上客氣了一句。
孔巢父回過頭來看向張軍,問:“節鎮,弱翁敢問節鎮,此行意欲為何?”
“某說過了,到處看一看,觀賞天下景觀……順路拜訪一下諸藩而已,同為巨唐節度應該相識一下,親近親近,日後好有照援。”
“節鎮,李納已經內附了,現淄青諸州已無亂事。”
“可某好像聽聞,李正己本是平盧節度,私自出兵占了淄青又占鄆兗諸州。”
孔巢父感覺自己心好累,人家藩鎮隻要不是想造反的,誰不是老老實實窩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享樂?
可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玩藝兒好像特別喜歡征戰,該打的打,不該打的也打了,現在是想打的也要打。
“節鎮,前番諸事陛下早有定論,你我身為臣下……”
“不正是該為陛下分憂嗎?某雖不才,卻也敢身先士卒。”
“節鎮哪,蒼生不易啊,好不容易結束了紛爭安穩下來,弱翁還請節鎮三思。”
張軍想了想,點了點頭:“好吧,大使的麵子是要給的。懷表,著人去須昌城傳訊,本府巡遊至此,欲與李郡王相會。
便請他與麾下諸將來船上相見吧,以免某前去引起誤會令大使不安。”
“諾。”武懷表看了孔巢父一眼,轉身出去傳令。
船一靠岸,早有偵騎下船堪探四周哨警,武懷表便在船上喚了虞侯過來囑他們執節去須昌城傳訊。
旌節是皇帝授與節度使的身份證明,也代表著皇帝自身。
“郎君,已囑虞侯執節去了。”
“好。”張軍點了點頭,看了看孔巢父:“為免誤會,某略做準備可行?而且某還不知這個李納之深淺,也要防備一些。”
孔巢父還能說什麽?隻好點了點頭。這些也確實是應該的,必竟大家不熟,還在人家的地盤上。
張軍笑了一下,讓武懷表去傳令。
戰船分做三隊,一隊去前,一隊靠後至河灣外。
霹靂營來主船伺應,大風團與諸弩營會合一團騎軍下了船去附近林中隱蔽。
戰卒下船,船隊一分為三,這麽看上去就沒有什麽威脅了,孔巢父也覺得這麽挺好,免得李納多心。要是他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