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但願有來世
這句話倒叫趙毅揚起的劍一頓,但寧玉始終沒有出聲。
趙毅看了眼寧玉的背影,揚起的劍最終落了下去。
李陌看著帶著血的劍刃襲來,緩緩閉上雙眼,唇角微微揚起。
他這一生啊,活的失敗。幼時喪母,從此行走刀鋒,從未有人在乎他,憂心他,隻有她……寧安和,會為他以身擋箭。可惜啊,他一直在傷她……
如此收場,也挺好。
這天下……想必她接了,也會治理的很好。
“噗呲——”
劍劃過李陌脖頸,鮮血噴灑出來。
寧玉刹然轉身,隻看到男子的屍身轟然倒地。
他看著她,唇角微微揚著。
寧玉也看著他,眼眶驀地酸澀,過往一幕幕如同走馬似的在她腦中浮現消散。
最終,一行眼淚滑落,砸在地上。
“好好埋了吧。”
寧玉閉了閉眼,轉身朝外走去,風揚起黑色的戰袍。
“至於臣子,讓李皓定去留。”
身後有人答是。
李陌望著那白衣黑袍的女子,眼神漸漸渙散。
天地蒼茫混沌,日光散落一地,滿地屍骸鮮血,隻有她一人踏著血,孑孑而行。
為王為帝,注定孤獨。
寧安和,她本該明媚張揚,如同所有受寵的王姬一般,不可一世。
是他毀了她啊。
他不該、不該讓她嫁與他,不該拉她入這泥澤。
李陌緩緩閉上眼。
但願有來世,我能先一步遇見你。
但願有來世,你我不做王室人。
眼角的淚水滑落,他的腦袋歪下去,呼吸漸漸消失。
隻有脖頸處的鮮血潺潺流動,將他一襲淺色錦衣染成深色。
趙毅提劍看著這個俊美的的男人最終閉上眼,咽了氣。
隻是他唇角始終掛著淺淺的笑弧。
趙毅抬頭望天,紅著眼道:“二叔,我給你報仇了,你看見了嗎?”
……
寧玉沒有回頭,一路出了宮門進入東宮。
東宮此刻慌亂一片。
寧玉的踏足,如同惡鬼來臨。
所有人都在尖叫怒號,四下亂竄。
寧玉也不在意,默然朝棲鳳宮走去。身後沐左等人跟隨相護。
剛到棲鳳宮門口,斜刺裏衝來一個人。
沐左立即舉劍去攔。
衝過來的女人就被架在距離寧玉三步遠的地方。
她手裏握著一根金簪,麵容猙獰。
是杜側妃。
被抓住之後,她瘋狂掙紮,“放開我!你們放開我!寧安和你這個賤人!你有種放開我!”
寧玉看著她,麵容倒還算平靜。
“就憑你,放開你也刺殺不了我。”
杜側妃嘩然哭了,“你為什麽要殺我全家?為什麽……杜蘭娘殺了你的宮女,你殺了她就好了啊,你為什麽、為什麽要屠杜府滿門,為什麽要,要殺我的父親母親啊……”
“在本宮這兒,沒有一命換一命。你們滿門性命,也比不過一個小阿蓮。本宮殺人,隻為泄憤。”寧玉淡淡道。
“你……你這個瘋子!”杜側妃怒罵。
“是,本宮是瘋子,可你偏偏要來惹本宮這個瘋子。”寧玉淡淡道:“既然你想與家人團聚,本宮自然是不介意送你一程的。”
“動手吧。”這句話是跟沐左說的。
寧玉錯身過去,多看杜側妃一眼也沒有,徑直走進棲鳳宮。
杜側妃嗚嗚喊著,卻還是被沐左一劍穿胸而過。
沐左拔出劍鬆手,杜側妃的屍身軟軟倒在地上,目光還望著踏入棲鳳宮門檻的寧玉。
眼底不知是恨是怒還是怨。
眼睛最終也沒有閉上。
沐左殺了杜側妃之後,便跟上了寧玉。
棲鳳宮倒是一點沒變,和寧玉離開時一模一樣。
隻是空空蕩蕩的。
這裏她生活了四年,比在薑宮的時間還要久。
可惜,這裏始終不是她的家。
寧玉穿過院庭,踏入主殿,進入內殿。
一切如昨。
甚至屏風邊,還掛著一件幾件錦服,是李陌的。
寧玉看到,心中也無波動。
是,李陌說的沒錯。她的心中,始終有他。許是在常郡山那次,便有了吧。但也如他所說,他在她心中的位置,不敵他。
現在,這兩個人都死了。
想到這個,寧玉不由低眸笑出了聲。
越笑越大聲。
似乎這是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情。
可是,有什麽好笑的呢?
他們都死了啊……
趙平死了,李陌也死了。李陌殺了趙平,她殺了李陌。
“王姬?!”沐左握住寧玉的手腕,眼神焦灼擔憂:“您別嚇臣!”
寧玉轉頭看向他,眼底還有淺淺的笑紋散開。
“沐左啊……”寧玉笑,“你說,本宮活的是不是很失敗?”
“若不是因為本宮,這世道怎會亂到如今這地步?若不是因為本宮,趙平也不會死,李陌如今許還在當自己的靖太子。邵素欣也應該在大燕招搖活著,燕太子也不會做這階下囚。”
“不!王姬,不是您的錯!天下分裂五百年,也該到頭了!不是有句話說嘛,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世道紛亂,群雄逐鹿,隻是因為這天下該改頭換麵了!”
寧玉笑,“是啊,天下該改頭換麵了。”
“帝星有二。李陌為一,本宮為二。如今,他已死,便隻有本宮了……”
“許故做了這麽多,隻是想將本宮送上帝位麽?”
“那本宮,便如他所願好了。”
寧玉眼神漸漸冷冽下來,如山澗鬆雪一般,讓人望而心驚。
沐左倒是鬆了口氣。他就怕寧玉鑽牛角尖,又像之前那樣,忽然昏倒,不省人事。
寧玉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也沒有多少東西,主要就還是那幾隻箱子。還有劍啊、弓啊等兵器。
沐左將人將裝好,等回大薑時,帶上便可。
……
宮裏,李皓已經將不聽話的臣子剔除幹淨了。
靖王城街道上,依舊沒什麽人。
隻有往來巡視的大薑士兵,他們敲著囉喊:“王城戒嚴,閑雜人等勿要出門,一經發現,殺無赦!”
李皓處理了的人,族人不是殺無赦,就是流放。
他就坐在廊下,麵前擺著一張小幾,他朱筆勾勒著紙上的姓名。
此刻他手中那根朱筆,與判官的筆無異。
一經勾勒,便由無常索命。
許念韻在旁邊看著他朱筆勾名。
他每勾一個,她便念一個,大薑士兵便領命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