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心魔
然而正清強悍的實力並沒有給他一絲幻想的機會。
沒多久正清就清醒了過來,而後發現自己被徒弟抱在懷裏。
深覺自己身為師父的威嚴受到挑戰的正清險些再次暴走殺了青予安這個逆徒。
好在她終於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方才她竟然險些化出了身為魔物時候的原型,盡管當時尚且清醒,但是更多的卻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行為。
自從下界輪回以後,她已經有近百萬年沒有化出過魔型。
正清終於後知後覺,自己已經衍生了心魔。
大抵自得知青蛇自殺找到她的遺骨開始,那心魔已經開始生根發芽,而後隨著青予安的成長,心魔也開始蔓延。
終於在極端的憤怒之下,破土而出,飛快地蔓延開來。
“師父?”青予安小心翼翼地喊了她一聲。
“嗯。”正清掙了一下,從他懷中下來,看著他慘白的臉蹙眉道:“嚇到了?”
青予安抿著唇輕輕地搖了搖頭。
正清罕見地放柔了語氣,道:“不必害怕,我尚未入魔。”
青予安有些不安地看著她。
正清看著他脖子上青紫的痕跡,少有地感到了愧疚,甚至有一些不慎察覺心疼,“坐下。”
青予安向來聽她的話,除了這次偷偷跑出來曆練之外,還從未違背過她的意願,這也是正清為什麽會生這麽大氣得原因。
青予安乖乖的坐了下來。
正清拿出一小瓶藥膏,小心地抹在了他的脖子上。
青予安端坐在地上不敢動彈,他不敢直視正清的臉,隻能垂下眸子,落在了正清的纖細的手腕上。
嗯,就是這隻纖細的手腕方才險些將自己給掐死。
青予安瞬間淡定了下來。
正清給他上完藥,站起身來道:“你先在這裏休息一下,不要到處亂跑,我給黃澤傳了消息,等會他會來接你回去。”
“你去哪裏?”青予安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
正清微微蹙眉,不滿地看著他抓著自己袖子的那隻手。
青予安收回了手,站起來道:“師父,我跟你一起。”
“跟我一起?”正清挑了挑眉,“你知道我要去幹什麽嗎就跟我一起。”
青予安固執地看著她,以沉默來反抗。
正清一麵克製著自己心魔,一麵還要分神來應付越來越難纏的徒弟,最終還是點了頭,“跟著就別後悔。”
青予安趕忙跟上。
正清有點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就同意讓青予安跟著,他跟著隻能是個麻煩。
但是想到他那執拗的性子,時不時就變成個鋸嘴葫蘆,若她閉關時日太長樂易回來,恐怕被撕成幾片都不知道。
一個是自己疼愛的大弟子,一個是愧疚和厭惡雜糅在一起的小弟子,若真要鬧起來,她肯定不會猶豫站在樂易那邊。
到時候沒人會幫青予安。
想到這裏正清有些氣悶。
一路上正清不知斬殺了多少魔物,青予安即便隻是替她清理漏網之魚也是累到不行。
正清手握一把窄刀橫劈了一個攔路的魔物,血雨鋪天蓋地落下,她踏著無數魔物的屍骨,在一片血海裏朝著青予安走了過來。
青予安顯然從未見過這般血腥刺激的場麵,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正清臉上忽然顯露出一個帶著惡意的笑容,她看向青予安,冷冷道:“你還要跟著?”
青予安抿了抿唇,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
正清倒是也沒有再反對,道:“我會在此處設置一個結界,直到我閉關完成,你呆在裏麵是沒有辦法離開的。”
“是。”青予安道。
正清將自己的法寶與隨身帶著的東西一股腦地全都倒給了他,“這些東西夠你用上百年,你也不要懈怠,好好修煉。”
青予安接過那些東西,道:“多謝師父。”
“我會設置閉關結界。”正清道:“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許靠近。”
“是。”青予安微笑道。
正清:“……”
不知為什麽自從知道衍生心魔之後看這個混小子更加不順眼了。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好自為之。”
青予安點了點頭,“是,師父。”
大抵師徒兩個都是相看生厭,自打青予安以為她殺了那團鬼火之後更不肯多說話,這幾乎是他們這十幾年來對話時間最長的一次。
正清一揮袖子自己去閉關祛除心魔去了。
青予安在附近找了處地方也安安靜靜地修煉了起來。
正清不是沒有衍生過心魔,她本以為此次心魔並不難祛除,但她還是低估了這次心魔的分量。
青蛇的死是她無論如何都跨不過去的一道坎。
她與青蛇自小一起長大,相依為命,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卻偏偏是她害死了青蛇。
即便整件事情青蛇有錯,但是她直接導致了青蛇的死。
她終其一生都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而對著帝後和樂易,她有愧且心虛。
對著帝君,她敢怒卻無法動他。
對著青予安,她既沒有辦法完全接受他,又沒有辦法將他舍棄,她心疼青蛇的孩子,卻又厭惡著他身上帝君的骨血。
生性通達行事幹脆的正清為此糾結了十幾年,足夠那心魔將她整個人都纏繞得密不透風。
她生而為魔,為了抑製住心底那嗜殺惡劣的天性她封印過一次心魔,一並被封印的還有她身上的魔氣,而這一次的心魔卻是連著上一次被她封印抑製的心魔一並給引發出來了。
她預估錯誤,心道這一次可能連帶著性命都要交代在這裏了。
她沒空去感慨回想自己的一生愛恨情仇,隻想著青予安那個悶葫蘆還被她困在外麵的結界裏,憑著他的修為恐怕千百年都破不了,因此還是想著趁自己尚且清醒將人給放出去。
起碼她不小心自爆元神的時候也不必波及連累了他。
正清這般想著,便打開了自己閉關的結界。
此時正清才堪堪閉關四年,青予安比她剛閉關時長高了足足一頭,五官張開,眉眼清俊疏闊,正清瞧著有些眼熟。
卻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見過。
她強撐了神智,表麵看上去卻還是十分正常的模樣。
青予安以為她出關了,迎上去笑道:“恭喜師父出關。”
正清沒有否認,她站在他麵前道:“長高了。”
青予安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正清笑了笑,道:“你現下修為如何了?”
青予安從未見過她對自己笑得這般溫柔,他別開眼睛不敢看她,恭敬道:“弟子已經近圓滿天境。”
“不錯。”正清點了點頭,將一把銀色的鑰匙遞給了他。
青予安不解道:“師父?”
“這是我在墨林的所有東西。”正清道:“你且揀著有用的拿,平日裏也不可浪費,若遇到心儀的姑娘要一心一意待人家,別跟你父君一樣不是個東西。”
青予安眼裏的茫然更甚。
他那雙眸子是淡淡的琥珀色,雖然眼型隨了帝君,但是瞳眸的顏色卻像極了青蛇,甚至能看到豎起的淺色瞳孔。
正清忍不住笑了笑,道:“若樂易不回來,你在上界待著也無妨,若是他回來,你便躲得遠遠的,我在下界也留了不少地方,具體位置都在我房間裏的密室中記著……若實在躲不了,也別怕,你未必就打不過他……”
青予安聽著便越發覺得不對勁,他緊緊地皺起眉頭,“師父?”
“我算不上一個好師父,自小便待你不好。”正清苦笑道:“我不喜歡你,甚至討厭你,想必你也能感覺出來。”
青予安有些落寞地垂下了眸子,目光落在那銀色的鑰匙上麵。
“走吧。”正清懶洋洋地笑了笑,一揮衣袖便將人甩到了結界外麵,下一瞬便徑直跪倒在了地上。
“師父!”青予安有些焦急地喊了一聲,然而那結界很快便閉合了。
正清痛苦地蜷縮成了一團,嘔出了一大灘黑血。
青予安在結界外吼了一聲,然而裏麵的人沒有絲毫反應。
“師父!”他幾乎是拚盡全力想要破開那結界,但是卻於事無補。
正清的眼睛已經徹底變成了血紅色,黑色的紋路蔓延了整張臉,她肩胛骨以一個詭異的弧度像上凸出,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努力撕扯著想要出來。
青予安用著所有的法術試圖破開那個結界,他吼破了嗓子在叫正清:“師父!師父!!”
正清的肩膀向上凸出,一對黑色的骨翅衝破了她的衣服,幾乎將她整個人包裹在了陰影之中。
“師父!”青予安開始狠狠地撞向那結界。
正清血紅色的眼睛轉向青予安,尖銳的指甲猛地劃在了那結界上麵,那結界頓時破碎開來。
青予安被那強勁的力道衝擊地後退了幾步。
正清的手徑直刺穿了他的肩膀,將他整個人釘在了樹上。
“師父……”青予安疼得麵色發白。
正清紅色的眼睛漸漸變淺,理智有一瞬間回歸,她咬牙切齒道:“你怎麽還不滾!?”
“我不走……”青予安抬起另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微笑道:“我走了你怎麽辦?”
“蠢貨!”正清極力想要保持清明,她深吸了一口氣,顫抖道:“予安,你聽師父的話,離開這裏。”
這大約是青予安有記憶以來正清對他說過的最溫柔的一句話。
然而卻也可能變成最後一句話。
正清將他狠狠地甩了出去,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