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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提頭悍刀常作客

  「不倫不類,不魔不道,我喜歡。」

  陸某人毫不吝嗇對安化侍的欣賞,但安化侍對他這種輪迴不滅的老怪物可沒什麼好感。

  「我不喜歡男人,更不喜歡只剩下一顆頭的男人。」

  言罷,少年悍刀而出,迎面陽光大燥。

  這天是南靖歷一四九年正月二十五。

  申時,距離舊水老祖廟三條巷弄開外的長生街上寂靜無聲。

  作為整條街最為高聳排場的門面酒肆,望鴣樓今日迎來了一樁大買賣營生。

  南淮城的府衙差役塞滿一層樓宇,坐在裡面靜靜喝酒吃肉,吃完了打著牙祭也不肯離去,搞得四方商鋪盡皆噤若寒蟬。

  望鴣樓對面乃是一座淮南菜酒肆,論排場氣闊自然不能和望鴣樓相比。自古來了差爺多多少少會冷落了生意,眼下酒肆里亦僅僅只有一桌客人。

  頭戴一頂柳條編織的破爛斗笠,身背一口碑亭鶴鹿的漆黑棺材。

  提著一顆血跡乾涸的肥碩首級,穿著一身稽查司制下的飛魚服。

  這傢伙自然便是安化侍,這衣服自然便是當初溫叔牙從老宅屍體中扒下來的那套。

  店家望著這稀奇古怪的少年雙腿打顫,想要上前招呼又畏懼那顆肥碩頭顱。但那身飛魚服又著實得罪不了,一時間進退兩難急得滿面愁苦。

  安化侍見他這般微微抬手,喚了一名小二上前搭話招呼。

  「這.……這位爺,您想吃些什麼?」

  「我不吃不喝,因為我沒有銀兩。」

  安化侍實話實說,隨即又看看對面的望鴣樓:「我的銀兩在那樓頂上呢。」

  店小二聞言立時惶恐擺手,滿臉笑意將褶子堆疊得層次分明。

  「稽查使大人,您說這話就折煞小店了。您能大駕光臨便是小店的福分,哪裡有讓您破費銀錢的道理?」

  「這衣裳這般值錢?」

  安化侍朝他擺擺手:「罷了,我爺爺說過,江山父老能容我,不使人間造孽錢。」

  店小二見狀也沒了法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杵在原地冷汗流了一脖頸。

  安化侍也沒打算為難他,當即又指了指對面。

  「我們稽查司包下瞭望鴣樓的事,你們應該都清楚吧?」

  「清楚清楚,大人您放心,今兒這長生街不會有喧鬧之事,絕不會耽擱貴司的大事。」

  店小二恭聲應和著,安化侍聞言抿起左邊嘴角,擺擺手將其打發走了。

  在來時的路上,他已經用馭人術告訴了一干三教九流。

  眼下,祝南師擒住了藍仟夙,扣押於望鴣樓的風聲已經傳遍了南淮城。

  隱隱間,比正祥街那座青色大墓還要炙手可熱幾分。

  安化侍看看天色,要了一杯白水抿了兩口,隨即全力催動體內的鋒境真氣發動馭人術!

  這一路上他早已施術掌控了一票江湖草莽,眼下都已經蠢蠢欲動就等著粉墨登場。

  隨著鋒境真氣透體而出,寂靜的長生街逐漸嗡動起來。

  好似一鍋即將燒開的清水,風平浪靜的表面下蟄伏著無數狂躁的翻湧!

  盞茶時辰過後,水燒開了——

  幫派走上街頭扛起揚名立萬的幡子,綉娘在這魚龍混雜中立起貞潔牌坊。

  悍匪扛起傢伙橫刀立馬打家又劫舍,飛賊趁著打砸搶燒沾喜氣上了瓦房!

  安化侍感覺還不夠勁兒,走出酒肆站在街上又加了把火兒!

  隨後,蟄伏在長生街周圍的江湖客便好似過江錦鯉般徹底魚躍而出——

  胡楊下哭泣的賣身女忽然百步穿楊灑酒穿腸,對面街鋪里的老掌柜亦是開山裂岳摧金斷掌!

  楊十三爺如蒼嶺雪鷹般大鵬展翅,輕身提氣飛掠過十八條巷口!陳四爺拈弓搭箭仿若西域蝰蛇,手上繚繞出花團錦簇,街上綻放起紅梅雪落!

  街角秦淮樓的一眾花魁盡皆飛出樓宇,擎暹羅傘如天女散花般飛檐走壁!地上賣糖堆糍粑的一排後生娃娃,撇了吃飯傢伙敞開后心衣裳,抽出系紅大刀當街捉對廝殺!

  太掖亭的穆臨侯耍起七尺青鋒,和迎面趕來的衙差刀衛鬥成天昏地暗。身後春風樓賣唱的素衣歌女輕易斷人筋脈,將一眾喝花酒的紈絝子弟丟下了溫柔鄉。下方路過掌釘冶火的莽撞鐵匠揮手見血封喉,管他何般來路或是哪家門生!

  一切都僅僅因為一個負棺少年,一切都在天照宗司命功法的掌控之下。

  安化侍以鋒境實力催動周身真元,本就浩如汪洋的神念意海竟可覆蓋整條長生街。雖說最基礎的馭人術對修行者幾乎無用,但這些不懂修行的江湖客便只能任其施為淪為傀儡!

  一杯茶的時辰,是他能夠掌控的極限。

  但安化侍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長生街一片混亂,驚擾到瞭望鴣樓一層的衙差,自然也驚擾到了上方樓宇的稽查使。

  無數身著飛魚服的身影從樓上矯健躍出,呈暴雨梨花之勢朝著整條街快速擴散。

  一時間滿眼都是上天入地的遊俠浪客,耳畔塞滿了飛檐走壁踏碎青瓦的喧鬧聲響。

  而此時,望鴣樓頂。

  小柚子瞠目結舌地望著下方的混亂,回身看了看依舊在飲酒作詩的祝南師。

  「祝哥哥,下面打起來了!」

  「不妨事,該來的總會來的。」

  晉入鋒境巔峰的祝南師依舊光華內斂,一襲白衣望著小柚子盈盈淺笑。

  在他不遠處還坐著一位女子,正是被請來飲茶的藍仟夙。

  「藍姑娘,今日光景正好,為何不撫琴一曲?」

  「你少在那裡假仁假義,表面上禮尚往來溫文爾雅,西梁國誰不知你背地裡比李墨白還要狠辣幾分!」

  藍仟夙此刻被戴上了腳鐐,雖說著不卑不亢的話,被冷汗浸潤的花妝卻早已昭示內心。

  祝南師對此並不惱火,依舊笑得春風和煦,好似南淮城午時三刻的陽光。

  「藍姑娘,我請你過來未驚動任何人,這風聲卻走漏得大搖大擺,著實是令祝某欽佩嘆服。」

  他舉起杯盞閑庭信步,來到憑欄處往下拋了個眉眼。

  「這是你派誰做的,你父親馬上就要趕來此地,非要把小葉公子也招惹來才肯罷休?」

  藍仟夙自然能猜到是安化侍所為,她不是修行者不懂其變化路數,但對安化侍的手段還是心有餘悸的信服。

  「我還不至於委屈葉家成全,南靖的四大家族沒一個是好東西,總歸有看不慣的正義之輩前來替我聲張!」

  「是嘛?那這位正義之輩可著實是挺可憐的。」

  祝南師依舊神色淡然,舉手投足皆是溫文爾雅,摸著小柚子的後腦憑欄望風。

  小柚子轉身朝著藍仟夙做了個鬼臉兒。

  「襄陵帝姬,你不該找人驚擾祝哥哥的,祝哥哥很會殺壞人哦!」

  藍仟夙聽到這話忽然挺直身段兒,媚眼如絲亦是露出兩抹梨渦淺笑。

  「小少年,你的祝哥哥可能也不知道,下方來找他麻煩的傢伙,可能比他更會殺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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