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大舍利度厄迦南
小無相世界內。
棺身生牙長白毛，棺蓋隆起形成一雙眼瞳輪廓。
隨著一陣棺木交錯的嗡動，這雙眼睛緩緩張開看向虛無世界。
「嘎嘣，嘎嘣！」
安化侍注意到，那對眼眸沒有瞳孔與瞳仁，僅僅只有一片混沌的慘白。
相比於天上的壯烈鬥法，這雙眼絲毫不算驚世駭俗。但眼中那兩片飽滿眼白卻如此純粹勾人，毫無聚焦卻好似將一切法門神通盡皆看透！
陸某人的聲音再次於棺中暴喝四方，此刻的醜陋棺材已有三丈高聳，他在棺中快速叨念某種鬼道要訣，咒文在碩大的棺內空間中四處碰壁迴響。
「光音天酒吞秘法·八臂始祖阿修羅道！」
隨著最後一聲震蕩出棺，棺身四周的白色獠牙全都戳向四方生長。漆黑的巨棺好似化為千手羅漢，無盡鬼氣凝成浩氣長河灌入上方旱魃鬼身！
半尊旱魃像好似久旱逢甘霖般再次昂揚挺立，身軀迎風暴漲將近五丈，滿頭猩紅鬼發皆根根炸起，繚繞四方好似萬道蝰蛇。
他本就發黑的印堂更加濃墨重彩，顴骨和五官以幅度誇張的凸顯變得更為猙獰。
原本兩道目眥欲裂的鬼眸反其道而行之，縮小數倍龜縮於鼻樑上方，前額下空出的大片面龐好似沸水般鼓動冒泡兒，每破裂一個血泡便誕生一個新鮮爆漿的鬼眸！
一個血泡，一隻鬼眸。
十個血泡，十隻鬼眸。
百個血泡，百隻鬼眸。
千個血泡，千隻鬼眸！
數以千計的鬼眸佔據了原本的額下方位，亦爬滿了兩側顴骨和整個前額骨。
它們一直蔓延到兩鬢，能夠看清自家耳廓。一直侵占到猩紅的髮際線，可以看到頭屑與虱蟲！
千道鬼眸皆和棺蓋上如出一轍，沒有瞳仁只有一片混沌的虛無眼白。安化侍僅僅看一隻眼便感到心悸惡寒，更遑論眼下足足有上千隻白眼在睥睨四方！
絕望，透徹心底深入骨髓的絕望感浸透四肢百骸！
安化侍可以閉上雙眼不去瞧看，但那種被上千道空洞眸光注視的感覺仍縈繞不散。好似身上每一顆雞皮疙瘩全部都被看透，若是這眸光具有腐蝕性，安化侍絕對相信自己會當即體無完膚！
比他更難受的自然是鳩摩和尚，此刻的鬼僧無法避開旱魃的任何視線，不然根本就難以操縱天上的大摩訶舍利。
身後的蒼雲血樹還在源源不斷供給精血，只是在千道鬼眸加持下的旱魃早已恢復元氣，被廢掉的鬼手再次凝聚成形！
此刻的旱魃好似頗為記仇，氣急敗壞地抓住兩顆血佛珠攥緊拳頭，隨著兩聲驚雷炸響，漆黑的五指間流淌下一片血紅的齏粉殘渣，化為一片舍利血雨瓢潑灑下大地！
禪定大手印被破！
地上的鳩摩和尚慘遭劇烈反噬，此刻的他已無半分退路，面色上閃過一抹決絕的狠辣，隨即高唱梵音一曲后咬碎了自己的舌頭！
「雲無常形，法無定法，人無常人，事無常事。」
「佛陀本願大金剛道·大舍利度厄迦南！」
鳩摩和尚的聲音凄厲刺耳，仿若杜鵑啼血般滿溢憤恨與不甘。咬碎的舌頭令口腔狀若噴泉，整個人也快速縮水抽搐成一團腌臢！
整具金身化為一團圓潤的珠體，背後的蒼雲血樹張開枝蔓蜂擁而上，將每一寸血肉皆吸收進壯碩的精血軀幹之中。
地上的血泊迅速乾涸，一件被攪碎的血色僧衣飄然落下，未等落地便被罡風撕扯得分崩離析！
而天上的大摩訶舍利，此刻又妖異奪目起來。
蘊含鳩摩和尚四成真氣精血的金身化作生命養分，帶著最後一片血枝蔓澆注在佛珠血輪上方。
血輪再次匯聚成擎天圓盤，金身化作一顆耀目舍利本尊居於中部正位。
硬撼！
一股難以言喻的澎湃真氣激蕩四野，上千道慘白鬼眸激射出濃稠的光斑，仿若上千條上吊索命的白綾將佛輪緊緊箍住纏繞。
一雙重生的鬼爪亦是一往無前，不顧灼熱的真氣直接握住佛輪的兩側血珠，妄圖像撕裂虎豹一般將佛輪徹底化為虛無！
手掌和佛輪接觸產生大量蒸汽白煙，仿若黝黑泛紅的熾熱烙鐵被丟進冷水中鬼氣升騰。鬼眸和舍利金丹對抗亦是滋滋作響，一片慘白的磷光晃瞎了整個小無相世界！
安化侍根本無法抵抗這種程度的衝擊，即便握著鬼徹亦是難以站穩腳跟。他再次被吹飛起來飄零不定，但好在這一次陸某人沒有坐視不管。
棺材上一根白毛忽然壯大數倍，纏住安化侍腰身便抽身回拽，直接連人帶刀一併扯到了棺材微微張開的獠牙大口內。
安化侍第一次感覺，能進棺材里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
此刻的棺材由於變幻數倍龐大，內里空間還算是頗為充裕。獠牙縫隙透進來絲絲縷縷的光源，但也把絕大多數對轟產生的真氣震蕩阻隔在外。
安化侍沒空去問這副棺材的密辛，此刻陸某人正在他旁邊打坐引訣。一張武生藍臉依舊青紅交接，越來越有病入膏肓之相。
「老陸，你還行不行？」
「少閑言碎語，鳩摩老鬼已經亮了全部底牌，但可惜他此次只來了一尊金身。道爺的始祖阿修羅道還未羽翼豐滿，不過要施展全術看來真得捨得些東西了！」
一語言罷，陸某人打開了一側棺材的獠牙。
隨即，他伸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直接將藍臉兒武生頭顱硬生生抽飛了起來！
安化侍沒見過對自己這麼狠的，當即拄著鬼徹保持一貫的默然不語。
那頭顱晃晃悠悠飛出棺材，一路迎著狂風破開真氣渦旋。
它一直飛到天上那尊旱魃像的血盆大口處，旱魃毫不客套直接張開嘴巴，就這般將武生頭顱一口吞沒咽下了肚子！
透過棺蓋上的那對蒼白鬼眸，安化侍可以清晰看見這詭異的一切。
他根本不想去看頭顱被吃掉的細節，雖說他以往有過許多與之比肩的血腥經歷，但卻沒有多看幾眼的慾望與不良嗜好。
天外不知何處飛來一顆嶄新頭顱，正是當初在正祥街上見到的馬臉道人模樣。
陸某人將頭顱安置妥當，似乎注意到了安化侍的表情，少見地以長輩語氣叨咕兩嘴。
「你爺爺也不希望你造太多殺業，但有時候人在路上沒有別的選擇。誰還不都是看著別人的活法兒，然後摩挲自個兒的路？就好比眼下的形勢，道爺我若不自爆頭顱把他吞併，只會被他用血色佛蓮把你我全都送上西天！」
「我不想死，也不願你深受牽連。」
安化侍依舊話語短促。
陸某人捋了兩把自己的山羊鬍須，隨即雙手撐天擺了一個古怪的姿態。
「道爺兒我從沒想過會把這一招用盡，但該來的總是會來。若是你我度過此劫回到人間，道爺兒我會做個順水人情，再送你一個天大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