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冷闕(二更!求票!)
中堂之上,形勢急轉。
俗話說剛極則斷,葉苓茯近些年來的獨斷專行向來順風順水。但眼下畢竟不是在南靖一國內,而是在十年一次的四大王朝大醮會上。
眾使臣全都屏氣凝神,都想瞧瞧這位不可一世的小葉公子如何收場。
馬凌甫的話擺在那裡,那把黃雀拐杖看起來寬厚乾枯,那個披著白狼大氅的老叟也並不高大偉岸。但僅僅憑藉藏境中期這四個字,就足以讓四大王朝的公卿貴胄全都謹言慎行!
自從登天之路不顯后,這方世界早已趨向靈氣枯竭。
洞天福地在日漸稀少,修行者步步坎坷皆逆水行舟。
因此,世上越凡人四境者幾乎不現於人間,即便是人間四境中的隱境修行者也幾乎神龍不見首尾。
所以說,四大王朝之中,藏境強者的多寡成為了國力強盛與否的重要指標之一。
即便是國運昌隆的南靖,藏境強者也絕不會超過一百位。
須知南靖疆域廣袤,黎民百姓又何止千萬萬人。李墨白初入藏境便壓了四方公卿一頭,以青年之姿登上北境稽查司按察正使的高位,靠得便是修行境界的底蘊!
因此,眼下突然冒出來個藏境高手,還是藏境中期的老傢伙,著實讓場面變得有些精彩。
葉苓茯此刻並未答話,他望著手中熄滅的油燈,整個人正在快速顫抖。
雖說他依舊羸弱消瘦,但此刻身體里卻好似蟄伏了一頭孤狼。滿堂都能感受到他滿腔難耐的怒火,就是不知這股火氣能否在藏境前輩面前徹底激發!
據坊間傳言,小葉公子白日點燈,四時點燈,不舍晝夜。
據坊間傳言,小葉公子不喜黑暗,燈在人在,燈亡人亡。
只不過,這裡的「亡」自然指的是熄滅燈火者。
近些年間從未聽說過油燈熄滅,即便是偶有傳言傳出,伴隨而來的便是熄燈者各種不可名狀的悲慘死相!
眼下,葉苓茯對馬凌甫的話充耳不聞,只是靜靜地撫摸熄滅的燈芯。
他的眼睛一片血紅,裡面醞釀著滿腔的怒意。手指捏在熾熱的燈芯上無痛無覺,唯有兩行清淚緩緩流下如喪考妣。
「小葉公子,老朽年紀大了也站不太久,你這般哭喪跟死了爹娘似的,你家崇山老叟知曉你這德行嘛?」
馬凌甫繼續出言不遜,當然此刻他完全有出言不遜的資本!
這話可謂是相當不敬,葉苓茯還沉浸在油燈熄滅的哀傷中,身旁的隨將冷闕重重冷哼一聲,探出身子擋在了葉苓茯身前。
「小葉公子,末將陪著您呢,不怕不怕。」
冷闕湊在他耳畔說話,好似哄孩子一般呢喃軟語。
此刻的葉苓茯亦是舉止大變,他仿若神智退化一般有些愚鈍,抓緊冷闕的袖口渾身哆嗦,眼神也滿是驚恐好似受了驚嚇的孩童。
「冷卿,我的燈滅了,我的光沒了.……」
「不妨事不妨事,末將這就給您重新點好。」
言罷,冷闕輕輕揮手,一抹真氣將油燈再次點燃。
沒人見過如此怯懦的小葉公子,一時間滿場嘩然都在竊竊私語。馬凌甫見狀也回身朝李伯勛哂笑一番,指指點點沒有絲毫尊重的意思。
「李大人您瞧瞧,這孩子聽說從剛出生那時起就點燈睡覺,看來是被生辰那天的舒家血案給硬生生嚇著了。」
說完此話的李伯勛又看向葉苓茯,滿臉皺紋勾勒出一抹笑意指指油燈。
「小葉公子,心理上有些疾病不丟人,老朽也是從十九年前南靖動蕩時期活過來的老骨頭,自然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你給西梁方向叩三個響頭,今兒這事兒咱就算翻篇了。」
馬凌甫一副古道熱腸的長者風範,但說出口還是咄咄逼人的言辭。
重新亮起的油燈令葉苓茯逐漸安定下來,眼睛里兩抹宛若硃砂的血色也逐漸消弭。
「冷闕。」
「末將在。」
「這老傢伙弄熄了我的油燈,我想讓他死!」
主僕間兩句碎語令滿場驚愕,一時間私下討論聲響更加激烈幾分。
畢竟葉苓茯此舉著實有些過火,當著一位藏境中期強者面前說要他的命,對方還是堂堂西梁帝師級別的尊老人物,著實是狂妄到有些目中無人!
冷闕聞言亦是面露難色。
「公子,眼下是大醮會,如此公堂殺人不太合適,還是再等等更好。」
「那我也不想再看見他,讓他立刻消失在堂中!」
葉苓茯說完便低下頭,摸著手中油燈靜靜發愣。
馬凌甫被二人的對話逗地哂笑,拄著的黃雀拐杖重重擲地三聲。
「兩個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在這裡胡吹大氣也不怕天下使臣取笑嘛!」
葉苓茯對此話理都不理,倒是冷闕握著葉苓茯的佩劍往前三步。
「馬前輩,我家公子現在不想撕破臉皮,你還是速速離開南淮逃命去吧。」
此話一出口,滿場再次寂然!
狂傲!
囂張!
不知緣由不明底蘊的囂張!
馬凌甫再次被這話逗笑了,身為藏境大修行者的他自然有恃無恐。
「不知死活的小輩,你可知你在跟誰說話?老朽一巴掌就能把你全身的血抽出來,竟還在這裡狗仗人勢地到處亂吠!」
各國使臣亦是面露玩味神色,但下一秒便被一道扇巴掌的破風之聲驚掉了下巴!
「轟——」
真氣掌握登峰造極,沒有產生任何波及與損壞,真的僅僅只是一巴掌。
這巴掌速度並不快,在場諸君都看清了出手動作,聲勢不顯平平無奇。
但就是這樣一巴掌,令滿場鴉雀無聲,進而又是滿場倒吸冷氣!每個人都劇烈地深深呼吸,仿若一瞬間將滿堂的空氣盡數抽了個乾淨!
而令眾人如此神色大變的來源,並非是馬凌甫的神通妙法——
場中此時只剩一個人站著,不是藏境中期大修行者馬凌甫,而是那個普普通通的隨將冷闕!
反觀中堂門檻兒外,一個衰老的傢伙正狗吃屎般趴在下台階處。兩隻腳掌還卡在門檻內,其中一隻腳上的靴子被甩飛,不是馬凌甫又會是誰?
李伯勛見狀敢怒不敢言,微微發顫地起身看向冷闕。
「敢問閣下是誰?」
冷闕聞言依舊神色冷漠,和他的主人一樣古怪寡言。
「小葉公子隨將而已,冷闕,字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