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季徒之血(三更!求月票!)
鬼徹是一柄玄重刀,由於刀身厚重碩大,一般的刀術對它並不適用。
安化侍在十九年中也曾修習過江湖各大流派的刀法,雖說完全不如刀宗修行者的刀法威勢,但剛猛如龍的力道皆是一脈相承。
他很喜歡拔刀術,但鬼徹根本沒有適配的刀鞘,比自己還要高兩頭的刀身也不適合運用拔刀。
安化侍在一次次逃亡與復仇路上不斷參悟,倒也總結出一種類似拔刀術的進攻手段,謂之拖刀斬!
一丈的距離並不遙遠,安化侍拖刀在地腳踏十步后高高躍翔,雙手擎刀於腦後朝季徒全力斬出一刀。
黑色的鬼徹在夜空里劃過一道墨色暗光,自身重量和手腕拽起的澎湃慣性完美交融。
刀鋒撕破凜冽無序的風塵與空氣,在一丈之上畫出一道肅殺長虹,握刀的兩隻手臂青筋暴起劃過耳垂,朝著季徒的棗紅面堂怒劈而下!
沒有任何花哨的技巧,沒有尋覓刁鑽的角度,就這般光明正大地斬出一記大刀!
「好刀法,這少年年紀輕輕便已知曉身與氣合之道,雖看得出非刀宗傳承但自悟一派路數,果真是尚武的好苗子。」
佘穆庄淡淡品評一嘴,不過神色里沒有讚許反而滿是惋惜。
面對如此劈頭蓋臉的一刀,季徒果然按照約定一步都沒退。
他根本不去看上方的黑色刀影,也不去理會那些撲面而來的煞氣。他甚至都不打算打開身旁的匣子,就這般靜靜地雙手合十,做了一個標準的佛家手印。
「咣——」
一聲悠長的佛號隨著某種撞擊聲一同傳出。
頭上的刀影和煞氣全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團淡漠柔和的佛光。
季徒閉著眼睛靜靜吟誦佛經,佛性和鬼相在棗紅的面龐上各佔據半邊。
他身前三尺出現一層柔和的光暈,看起來輕薄如紗吹彈可破,但卻有股聖潔慈悲不可不尊的浩渺之感。
也正是這層看似脆弱如紙的光暈,將安化侍這凝聚全力的一刀完全阻隔下來。刀鋒上的力道在光暈上如潺潺流水般稀釋消融,刀身也和主人一起遭到強烈反噬被彈出一丈之外!
安化侍頗為狼狽地跌落回原來的位置,鬼徹刀脫手插在不遠處仍在顫抖嗡鳴。雖說此等神兵利器並不會破損卷刃,但足以看出這一擊他輸得十分徹底。
砍在佛光障氣上的反震力道著實龐大,鬼徹足足顫抖了十次呼吸的時辰方才堪堪化解。
插入大地的刀身周圍泥土皆被震粉碎,好似掘墓一般令鬼徹刀足足往下又戳了好幾段!
安化侍的手掌也在不住顫抖,之前受損的虎口再次崩裂出血,身上的兩處劍傷也在隱隱溢血作痛。
唯一還算平靜的便是他的面容,安化侍靜靜站起身子,走上前將鬼徹拔起,再次擺了一個標準的拖刀式。
即便握著鬼徹,他由於源爐被廢也無法調動道宗真氣加持入刀。方才那一刀仿若砍在了精鋼神鐵一般,令他四肢百骸里散亂的真氣都好似無頭蒼蠅般到處亂撞。
「你做再多也是無用功,你破不掉我的羅漢守鶴的。」
季徒的神情依舊淡漠隨意,絲毫不把安化侍這種純粹江湖范兒的進攻放在眼裡。
但這並未激怒安化侍,畢竟他也是頑強求生到今日的浴血之人,並不會因為一兩句蔑視與嘲諷便失了方寸。
「你這話好生熟悉,前段日子有個鳩摩和尚,吹噓自己的佛門金身可以對抗老陸的本體,誰知最後被旱魃嚼得連渣滓都不剩!」
陸某人聞言頓覺面上有光,挺了挺老腰臭美得毫不掩飾。反倒是佘穆庄聽聞此話一臉驚愕,看向陸某人的老眼中也多了更多謹慎。
而此時場中,少年提刀再次無畏向前。
第二刀!
依舊是一往無前虎山行的決絕氣勢,依舊是安化侍最為熟悉掌握的拖刀術,依舊是同樣的角度同樣的劈砍手法,依舊是季徒毫不正眼瞧看的冷漠蔑視。
斬下去!
漆黑的鬼徹再次來到季徒頭上,熟悉的羅漢守鶴再次泛起佛光。一切和上一次看似沒有任何區別,但接下來的結果卻令佘穆庄瞪圓了老眼!
一絲血花,從季徒左側額頭飄飛而出。
雖然他早已意識到不對勁,但抽身的身法還是稍稍慢了半分。漆黑的刀鋒和額頭的皮膚擦拭而過,帶走了一條人皮和兩根新鮮修長的睫毛!
第二刀,完美怒劈而下!
「怎麼回事?」
已經退到一丈外的季徒正捂著額頭,不斷有細密的血水從刀口處滲出。
他從沒見過這種情景,但能清晰感知到刀鋒落下的一瞬間,他的羅漢守鶴竟失靈了足足一次呼吸的時辰!
季徒有些迷惘地看向佘穆庄。
「師父,我的羅漢守鶴從未出現過如此情況。他明明只是一個源爐被廢的傢伙,可我怎麼……」
佘穆庄擺擺手示意他別再說下去,隨即朝著陸某人深深地看了一眼。
「陸老鬼,這孩子竟然還是一名祭師,方才定規矩的時候你們沒說,這算不算偷奸耍詐?」
陸某人一聽便氣炸了鍋,呼呼喝喝擼胳膊挽袖子上前邁步。
「道爺兒揍你個仙人板板!你們能用源爐功法,又沒規定說安小子不能用祭師的馭人術,規矩當初定完了都沒異議,現在出來說是不是輸不起?」
佘穆庄聞言揮揮袖子,似乎也不是那種強詞奪理之人。不過他看向安化侍的眼神已經變了,變得極度凝重甚至隱隱有幾分危險。
陸某人似乎洞悉他在想什麼,當即滿口警示地喊起莫名其妙的話。
「佘老頭我告訴你,眼下你既然知道了也得給我藏著掖著,若是哪天安小子的底蘊被你給傳出去了,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惹來殺身之禍,道爺兒我第一個宰了你的徒兒為他陪葬泄憤!」
這句看似關心過度的話著實暖心,畢竟安化侍一直找不到陸某人為自己著想的真正理由。
季徒此刻也明白了落敗原因,剛剛安化侍在出刀瞬間對自己使用了祭師的馭人術。
雖說只是最基本的祭師功法,但同在鋒境級別,祭師優勢顯露無遺。雖說只能控制季徒的神念意海一息閃瞬,但安化侍要得便是這一息的停頓來砍下這一刀!
季徒隨意抹擦了兩把,額頭的傷口竟然已經快速止血結痂。
「佛宗金屬性真氣主氣血與防禦,不光天生擁有同階最強的防禦屬性,其氣血與恢復能力也首屈一指。但弊端是佛宗的進攻屬性是同階里最差的!」
八步趕蟬此時也站出來,朝著季徒慷慨陳詞,看起來比平日里正常不少。
「你看似提出了一個謙讓安公子的比試方法,實則在規避自己的弱項。眼下安公子直面你並擊潰了你的強項,你們還有什麼話可說?」
夜裡大風呼嘯,吹得佘穆庄師徒麵皮微疼。
季徒面目坦然地雙手合十行禮,隨即來到自己的匣子身前將它撿起。
「我努力過,這便夠了。我承認我此間大意,但並非我技不如人。我的向道之心從未有過絲毫改變,以後我相信還會有和安公子再分高下的時候。」
一番話說得平平淡淡,但誰都能感受到季徒的捨得放下與強大的修行堅心。
「此子城府深不可測,未來定然非池中之物。」
陸某人也毫不吝嗇自己的讚許之意,此刻相弘鳥的歸屬已經敲定,但八步趕蟬卻輕輕拍了拍陸某人的胳膊。
「師父,安公子砍完那一刀后就一直跪在那裡,似乎有點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