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妖亦有道(二更)
「能和祝家那群走狗走的近的王朝,你以為會是什麼好東西?」
葉崇山重重冷哼一聲。
葉良鏞明白他的意思,當即眼神狡黠地陰翳一笑。
「其實凡事也不能完全往壞處去想,若是西梁真膽敢趁虛而入進犯我朝邊疆,東陳這種底蘊薄弱之輩估計不大會選擇攀附參戰,畢竟東陳孔家這些年向來採取中庸之道,戰勢未曾明朗之前,它們應該沒那個膽量,而我們也可以藉機會參祝家與蒲司徒一本!」
「想搞死蒲司徒和藺太尉一脈,還需要藉助外力嗎?」
葉崇山再次言語不屑,很明顯對祝家勢力完全不看在眼中,葉良鏞聞言倒是稍有踟躇,說起話來更顯幾分謹慎小心。
「旁人或許還好,祝家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家主還是要當心一下的。」
「那位.……倒也無妨,一位修士即便再強大,也難以扭轉祝家衰敗的頹勢,這和澹臺家的日益衰微是一般道理!」
葉崇山的性格完全符合軍人的鐵腕調性,雖說言語中滿溢著對祝家家主的忌憚,可在大局上依舊不把他放在眼裡。
「您所言極是,而且我們還有北戎這個盟友在,龍虎山之弈的糾葛不過是個人恩怨罷了,近些年我們兩朝各方面的接觸都很頻繁,這次顧蒼生歸來也唯有北戎太上長老願意與我等共進退,我們只要安穩好這條強大助力,估計西梁也不敢太過放肆!」
葉良鏞說話依舊是滴水不漏,當然對局勢的分析把控也十分可觀獨到。
提到此處,葉崇山的腳步稍稍緩了下來。
「師弟,其實我一直都在想顧蒼生為何會脫困,按道理說被困龍涎藤樊籠中的傢伙根本不可能恢復精血氣力,最起碼四大王朝中沒有這種神奇的物事。」
「您的意思是……有超脫於這個世間的更高位面在幫他?」
葉良鏞面色上血氣漸退,伸手朝上方天空輕輕指了一指。
「不太清楚,這些日子我也派人調查過幾輪,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可除了真天境仙人相幫外,我還真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釋。」
「仙人.……您也知道,仙人不可能隨意下凡,也不可能悄無聲息地潛入太玄山,畢竟仙凡有別,這有違上界的規矩吧?」
「仙人的規矩我們又豈能知曉,若真的是仙人賜予顧蒼生精血,那隻能說明仙人不看好我們南靖,但我偏偏不信這個邪!」
葉崇山此話說得威武霸氣,葉良鏞見狀連連朝他擺手,示意他上天有靈千萬不要惹口舌之災,葉崇山也並非意氣用事之人,接下來的話果然收斂些許自有分寸,倒也沒讓葉良鏞太過操心。
「師弟,還有一個疑點,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
「您指的可是諦視?」
「不錯,往日里遇到魔宗進犯,諦視青蓮都會出面庇護南靖周全,可此次顧蒼生如此囂張跋扈地駕馭魔雲而來,諦視卻紋絲不動坐視不管,你不覺得這很蹊蹺嗎?」
此話一出,二人面面相覷,互相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迷惘與驚恐。
他們很自然地又聯想到上界仙人,只不過想來想去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安化侍若現在此處肯定樂得前仰後合,畢竟唯有他知道是古仙之血在作祟,也唯有他知道此刻的諦視黑蓮早已被古魔宗大人物鳩佔鵲巢。
「不管怎麼說,邊疆的暗哨一定不可落下,眼下各大王朝都在等著看南靖與道宗的笑話,在這個節骨眼上更要把三千琉璃大道辦好,而且要比以往任何一屆都辦的漂亮得體,不能絲毫露出怯色!」
「良鏞遵命,師兄請放心。」
當下二人無話,繼續朝前走向龍虎山的更深處,漸漸來到一處高聳不知幾何的斷崖前。
斷崖前便是一望無盡的內門盛景,不遠處潦倒破敗的太玄山倒是很煞風景,好在有一輪新月蕩漾出溧水般幽藍的暈光。
而一個身影正歪斜躺在斷崖邊的月影中央,觀其輪廓正是葉苓茯。
此刻的葉苓茯能看出滿是頹喪,一向品茗自律的小葉公子此刻竟然在喝酒,四周橫七豎八堆滿了密密麻麻的褐色酒罈,沒喝乾的酒水到處迸濺灑滿了崖前的空地。
葉苓茯沒有穿道袍,此刻的他只裹著薄薄一層白色的紗衣,坦露著前襟片葉不沾,搖頭晃腦醉生夢死,不曉得在吟誦什麼先賢詩文。
見到此狀的葉崇山並未惱怒,葉良鏞在他身後稍稍嘆了口氣。
「自從他醒來后就一直在這裡喝酒,中間只回過兩次堂內,也都是拿酒出來喝,這段日子宗門內的修行講經他也完全不去了,我也勸了很多次,可一點都不奏效。」
「無妨,你且回吧。」
葉崇山朝葉良鏞擺了擺手,隨即不再管他走向葉苓茯。
葉良鏞能看出這對父子要說些私密的話,當即轉身化作一抹流光消失在原地。
「來,爹陪你喝。」
葉崇山此刻貌似很有耐心,他來到葉苓茯身邊坐下,隨手取過一壇酒拍開封泥。
對於葉崇山的到來,葉苓茯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如此無禮的行徑,在往日根本不會出現在小葉公子身上,可眼下他就這麼明晃晃地做了。
父子倆互相對飲了好幾壇后,葉崇山攔住葉苓茯還要舉起的酒罈。
「差不多了,跟我回吧。」
「回去幹嘛,讓全道宗的人看我這個廢物的笑話?」
葉苓茯總算說了第一句話。
不曉得是不是喝了太多酒的緣故,此刻的他嗓音極其沙啞,貌似喉嚨已經紅腫流膿般滿是囫圇之音。
「我葉崇山的兒子,誰敢嘲諷半句?」
葉崇山還想再說些什麼,面前的葉苓茯卻突然狂笑起來,笑聲中帶著撕心裂肺的哭喊,一時間驚走了斷崖樹上的一群夜鴉。
「爹,你還說你不覺得我是廢物?想當初我葉苓茯譽滿天下,靠的都是我自身本事硬,只有廢物才會仰仗所謂的爹娘……」
「苓茯.……會好起來的,爹會想辦法幫你恢復命格。」
葉崇山伸手想拍拍他的肩頭,卻被葉苓茯粗魯地一把甩到一邊。
放眼天下敢對驃騎大將軍葉崇山如此無禮者屈指可數,往日的葉苓茯也分毫不敢向葉崇山胡亂撒氣,此刻借著酒勁兒上涌的他貌似渾無畏懼,亦好似什麼都滿不在乎一般放浪形骸,徹徹底底將過往一切看重的東西全部摒棄乾淨。
「龍虎山之弈上那麼多人都在看,看著我從高高在上的六魄琉璃體變成一個廢物!我足足被人廢掉了四條命,僅剩的兩把道劍還抽取其中一把劍魄命格才挽回琉璃主體不死,眼下我只剩下本體和一道琉璃分魄,而那個造成這一切的傢伙依舊在逍遙法外,連老爹你這位空境大能都不為我絲毫著想!」
葉苓茯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陰沉氣度,此刻的他毫無教養地朝葉崇山大吼大叫,葉崇山全部承受下來不發一言,雖面色上難看至極,但顯然能看出對葉苓茯滿是愧疚。
畢竟,當初正是他親手將安化侍放過。
至於究竟為何,恐怕也只有這位崇山大人自己心裡知曉。
吼了好久的葉苓茯開始不斷咳嗽,能看出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由於六魄琉璃體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創,此刻潛藏於體內的相柳妖胎開始鎮壓不住,對其本體的反噬作用也愈發強烈起來。
「苓茯,此次三千琉璃大道你不要參加了,你現在要緊的事情是養好身體,相柳妖胎需要強勁的生命精元去鎮壓,爹會給你尋遍天下的奇珍異寶,助你儘快恢復精血狀態,你還是好好養傷莫要大動肝火.……」
葉崇山話說到一半便被葉苓茯打住,此刻的葉苓茯眼底有兩汪深泉,望著葉崇山的眼神充滿了絕望與複雜。
「爹,有時候我特別想問你.……」
「什麼?」
「你為何不讓我自己選我要過的命.……你為何要對我這麼狠這麼絕.……我是你的親生兒子……就因為我天生適合養妖……就該一輩子成為相柳的口糧,是嗎?」
「孩子,爹其實也沒辦法,這都是太上長老們的意思,相柳對道宗很是重要。」
「然後呢,我就不重要了對吧.……反正重要的是我體內的妖.……你現在想把我治好也是為了妖.……說到底什麼狗屁四大神體.……還不是要屈從於陰謀利益算計下的狗屁傀儡!」
葉苓茯說著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面前便是深邃不見底的浩渺懸崖。
「苓茯,你要做什麼?」
「沒什麼,我不管劍宗六子為何要捕獲這隻妖胎,也不管道宗和爹你為何要籌謀搶奪這傢伙.……既然我從小便信奉的道門傾盡全力也要守住這畜生的性命……那我覺得我也沒必要再像現在這般不人不妖地活著了!」
葉苓茯說罷縱身一躍,白色的紗衣像飛鼠張開肉脯一般被風撐滿,飄飄蕩蕩朝著無邊黑暗中急速墜下!
葉崇山見狀大為惱火,立刻施展空間之力朝下方瞬移跟進,誰知一股邪氣凜然的澎湃妖力從下方洶湧噴發而上,好似一隻紫紅色的麒麟巨手將葉崇山硬推了回去!
相柳大妖之力再次顯化!
「苓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