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小桑
安化侍並非是容易哄騙的黃口小兒，掌柜的話說得頭頭是道，但安化侍已經聽到了一些詭譎之處。
宋祁其人安化侍還沒見過，不過按道理講即便他被整個離火樓擁戴，也不可能對抗隻手遮天的孔家。
更遑論離火樓本就是孔家的祖業，按道理說樓中肯定還有親近孔家的舊主勢力，之前有老樓主修為通天強硬鎮壓，可宋祁一介後起之輩，不可能將其完全籠絡一致對外。
並非是安化侍瞧不起宋祁，恰恰是因為安化侍現在已有了敬畏之心。
這之前安化侍也囂張跋扈，可接連見到名門大派的各種底蘊之後，安化侍已經深刻認識到自身見識短淺。
宋祁既然被稱為東陳青年一代魁首，很明顯並非是老一輩的大人物，安化侍和張北魚等人已經能代表青年一代的最強戰力，按道理宋祁作為儒修，就算勝過目前的安化侍也絕不會太多。
因此無論怎麼看，宋祁憑藉一己之力都不可能抗衡孔家，也不可能在孔家的虎視眈眈下守住離火樓主的位置。
除非，宋祁其人身負某些讓孔家忌憚的東西！
這東西孔家極度覬覦，但卻被宋祁緊緊把持在手作為籌碼，以至於孔家寧願對其一再容忍，也不想隨便和他撕破臉皮進而損失慘重。
想到這裡的安化侍思緒清晰，畢竟能夠解釋目前現狀的也唯有如此。
只不過，這宋祁和他一般年紀輕輕，究竟掌握了什麼要命的把柄，竟然能夠令孔家如此行事局促，這倒讓安化侍大感興趣，一時間對這宋祁的興緻也高昂許多。
剛剛安化侍和掌柜的閑聊了不少，已經打探到離火樓主庄桓的壽誕就在三日之後，目前四方趕來的賓客已經可以呈拜帖入樓。
安化侍也打算馬上起程，畢竟他可不是真心來祝壽的，而是來搜刮鬼天花熬制方子的。
正準備起身的安化侍雙眼忽凝，不知何時他所在的茶桌對面竟坐了個大眼娃娃，這娃娃生的虎頭虎腦，面相極好且憨態可掬，渾身上下只穿了一個大紅肚兜，正一眼不眨地盯著安化侍瞧看。
即便像安化侍這種不喜歡孩子的粗鄙之人，也覺得面前這小傢伙惹人憐愛，當即朝他抿起左側嘴角笑了笑，隨即便起身想離開茶樓。
「大哥哥！」
大眼娃娃張口叫了一聲安化侍，聲音奶甜奶甜的，即便安化侍是個鋼鐵直男，也瞬間被這聲叫喚融了半邊身子。
當然，安化侍可不打算管什麼閑事兒，他只在乎自己該在乎的事情，誰知一山還有一山高，那娃娃見安化侍不理睬自己，登時便撒丫子跳上桌子大聲哭嚎起來。
「嗚哇——嗚哇——嗚啊嗚哇——」
這娃娃的哭聲著實凄慘，一時間整座茶樓的人全都朝安化侍看了過來。
安化侍瞬間滿臉黑線，他攤開手想證明自己沒怎麼著，誰知身後這娃娃竟開始肆意發揮了：
「爹！嗚哇——爹爹——爹爹你別不要我啊——爹爹啊——」
「這.……」
久經戰陣的安化侍卻沒打過奶粉仗，被娃娃這麼一叫登時便頭大如斗，他黑著臉加快腳步往下走，任周圍人群指指點點也毫不停留。
「哎呦，這位仁兄怎麼如此無情，生兒育女本是天經地義之事，儒家經典三綱五常教誨我們的道理，難道都被你拋到腦後了嘛？」
「就是就是，生兒就要養育，不然豈不是還不如畜生？這孩子孤苦伶仃毫無依靠，當爹的竟如此狼子野心毫無憐憫，簡直不配在我東陳禮法之地踏足啊！」
「照我看這傢伙也是個沒娘養的，不然怎會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下此毒手？我李某人平生最煩兩種人，一種是糟糠之妻棄如敝履，另一種便是骨肉親朋棄之不顧！」
「不想死的都給我閉嘴！」
一聲極度暴虐的聲浪席捲整座茶樓，已經下樓的安化侍瞬間去而復返，再次回到方才的位置冷漠掃視。
「粗魯，太粗魯了！」
一位拈著蘭花指的病態儒生嚇得花枝亂顫。
「天吶，堂堂山河郡禮儀之邦，怎會有如此無禮無道的登徒浪子呦！」
另一位幫腔的儒生也捋著鬍子不斷猛扇扇子。
「砰——」
「啪——」
樓下傳出兩聲凄厲的哀嚎，剛剛說話的兩個傢伙已被安化侍打飛了。
「不想跟他們一樣，要麼閉嘴要麼滾下樓！」
安化侍毫不講情面地掃視諸君，在場雖有修行者卻遠不如安化侍，此刻都已識得他不好惹，瞬間將老祖宗教的仗義執言等待拋諸腦後，一個個連滾帶爬都先想著保住賤命去了。
安化侍對這些傢伙嗤之以鼻，至今他所見的儒修還真沒一個有血性的，全部都是說大話放空炮的胡侃之輩，滿口仁義道德四書五經，一到真刀真槍立刻繳械投降慫成野狗。
這讓安化侍想起溫叔牙曾說過的一句話——
老夫子，庄夫子，孫夫子.……管他是什麼夫子，儒門那群傢伙向來活著只有一個尊奉法則，那便是「老裝孫子！」
將整間茶樓清場后的安化侍瞪視大眼娃娃，本來他還窩著一肚子的火氣，誰知一仔細瞧看這娃娃面相，表情竟從憤怒逐漸變成了迷惘，漸漸的竟又轉化成了疑惑不解。
「舒……舒念乾？」
安化侍以為自己看錯了，可擠擠眼睛再看兩眼，面前的大眼娃娃還是跟舒念乾極度相像，甚至可謂是一模一樣！
「不可能，這不可能……張北魚在哪裡，是不是他把你帶過來的？」
安化侍下意識地尋找張北魚，可放出神識輻射方圓百丈也尋不到氣息，這反倒令安化侍冷靜下來，將神識打探全部落到了面前娃娃身上。
「不對勁，你身上根本沒有北極天劍體的氣息，你也沒有任何我賜予舒念乾的氣息，你到底是誰？」
安化侍「砰」得一聲扯下鬼徹，巨大又漆黑的鬼徹刀將桌面差點砸塌，大眼娃娃聞言立刻哇的一聲又開始大哭，只不過安化侍這回絕對不會再上他的當。
之前安化侍曾賜予舒念乾仙氣灌體，此刻面前這娃娃雖極其神似，但身上卻沒有半分仙氣痕迹，也沒有北極天劍體的特殊源爐，很明顯並不是舒念乾，再者說舒念乾在南靖長陽鎮待得好好的，突然來到這裡也實在古怪。
這娃娃哭了沒多久，見安化侍已經識破不吃他這一套，當即便不再哭了瞬間咧嘴大笑，這變臉速度簡直比翻書還要快上幾分。
「說說吧，你究竟是誰，你這易容術跟誰學的？」
「我就是長這樣子的，大哥哥！」
「胡扯，年紀輕輕不學好，再不說實話我剁了你信不信？」
安化侍重重又拍了一把鬼徹，他根本沒用哄舒念乾的口吻對待這娃娃，畢竟安化侍已經看出他絕不簡單，當下也根本沒把他當做小孩子看待。
果然，這娃娃見到雷霆震怒的安化侍絲毫不懼，對安化侍動不動就要砍人的粗鄙言語也毫不在乎，只是盯著安化侍，一臉人畜無害的可愛模樣。
「大哥哥我真沒騙你，你心裡想什麼，我就會像什麼，每個人見到我的模樣都是不同的呢。」
「你說什麼？」
安化侍聞言被勾起了興緻，當即招手將樓梯拐角處偷聽的掌柜扯過來，強迫他看看面前的娃娃。
「瞧瞧，他是誰？」
「他……怎麼這麼像我那死去的孩兒？」
掌柜的乍見大眼娃娃立刻驚喜交加，安化侍知曉這娃娃所言非虛了，當即一抖手又將掌柜的丟回樓梯，順手在四面八方加固了一層隔音結界。
「你叫什麼，這是哪個門派的秘法？」
安化侍一時間對此很感興趣，連現如今的他都難以辨認的易容術，若是他能夠將其學到，今後在躲避追殺時會少許多麻煩的。
「我叫小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大哥哥！」
自稱小桑的娃娃聞言一臉委屈，只不過這副楚楚可憐在安化侍這裡毫無用處，若是他隨便矇騙其他人或許還奏效幾分，但對付安化侍這種生死邊緣遊走的亡命之徒，這種拙劣的伎倆還是有些稚嫩了。
「咳咳，小桑，我不管你要做什麼，總之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你要是不想被我砍就別纏著我，也不用在我面前裝什麼可憐兮兮，我這人本就不是什麼好傢夥，隨便失手砍死一個孩子，對我來說根本不會有絲毫歉疚之情！」
安化侍說得這是大實話，他的確本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本以為這小桑聞言會有所觸動，可他既沒有露出真實面目，也沒有被嚇得戰戰兢兢，反倒此刻撐開一對星星大眼，望向安化侍的臉孔一臉崇拜。
「你幹什麼？」
安化侍被他搞得有些懵圈。
「大哥哥，我爹以前告訴我說，外面的人都很有才，說話還好聽，今日見到你還真的是哦！我也覺得看心情隨便砍死別人很酷很酷，就好比說我現在看你不太順眼，我也想扛起你的大刀把你大卸八塊哦！」
小桑擺出一臉孩童的童趣，一雙大眼因興緻勃勃而瞪得溜圓。
安化侍卻感覺他表情瘮人，一時間不知為何後背竟流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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