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殺意滿宮闈
祝悟能對安化侍滿溢欣賞,絲毫不像前來殺伐的劊子手,反倒像是前來敘舊的慈愛長輩。
安化侍當然不會信以為真,此刻他依舊沒有放鬆心神,他不再看祝悟能,而是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眉目漸冷。
「那邊那兩個,也是你請來的客人吧?」
安化侍朝祝南師發問,祝南師此刻的笑容異常濃郁,甚至略帶自傲地點了點頭。
「說起來也是你的老朋友了,多年不見也顯得生分許多,這次我特意幫你聯絡過來親近親近,也算是幫你完成這遲來的敘舊。」
這話令安化侍頗為詫異,安化侍的確感受到一股陰冷的熟悉感,雖說不算強烈,但卻讓他的心緒莫名顫慄起來。
和祝悟能所在方位遙相對望,月光灑滿的宮道上又出現兩個黑袍人。
他們的身法亦是鬼魅莫測,轉瞬間來到安化侍右側的殿宇上方,一時間四方勢力互成掎角之勢,共同在蒼白碩大的圓月下面正式聚首。
「天照宗?」
安化侍死死盯著兩位黑袍人,他已經認出了此二人的裝扮,特別是其中一位腰間掛墜的血色羊頭骨,令安化侍勾起了不願回憶的恐怖陰影。
「難道說,你是.……」
「孩子,又見面了,你冷嗎?」
一句略帶關心又極度熟悉的話,立刻將安化侍拉回到了南淮城中,拉回到了正祥街闌秀坊花船旁邊的那個漆黑大夜。
說話的黑袍人將帽兜扯下,露出一張宛若瘦山羊般乾癟的臉孔,安化侍見狀立刻狠狠打了一個哆嗦,雖說眼下他的修為已經遠超過他,但這種少年時期留下的恐怖記憶,簡直比任何死亡威脅還讓他膽寒。
南靖國子祭酒——鍾梵!
時隔多年再次見到鍾梵,這老傢伙幾乎沒什麼變化,可能是因為他本身就已經很老了,此時看起來只是多添了幾縷白髮。
「鍾大人,怎麼說,你現在還想圖謀我的鬼徹?」
「孩子,我根本不是貪心之人,圖謀這話跟我沾不上邊,再者說鬼徹本就是我們天照宗的宗誡之物,你才是恬不知恥的竊取者,眼下也該到物歸原主的時候了。」
「物歸原主?你豈不知此物乃是舊水老祖賜予我?」
到了現在這種時候,打開天窗說亮話再好不過,因此安化侍也不再有絲毫藏著掖著,畢竟大家都是明白人。
聽到安化侍提起舊水老祖,兩位黑袍人立刻呈現出恭敬神色。
他們紛紛舉手拜月做出奇怪手勢,貌似在行某種極其虔誠的禮節,許久后才敢提及舊水的名號。
「孩子,你忤逆舊水老祖的意志,本身已經被老祖唾棄,今日我們便是聽從老祖的傳召,奉命前來收回宗誡之物,順便將你修為廢除帶回天照宗,這也是舊水老祖對背叛者的應有懲戒!」
「懲戒你娘個懲戒!口口聲聲說著被舊水那老傢伙傳召,還不是跟祝家有見不得人的利益勾結!」
安化侍對這種偽善的傢伙嗤之以鼻,隨即又朝祝南師怒目而視。
「祝南師,你們祝家作為南靖光明正大的四大家族之一,眼下卻和你們口中水火不容的天照魔宗勾結,這還是自詡正道的人士所為嘛!」
安化侍故意將光明正大四字說得極重,言語里的嘲諷意味已經昭然若揭。
「世間萬物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南師不覺得跟他們合作誅殺邪魔有何不妥,再者說南靖現如今只有三大家族,你的舒家已經覆滅了,還請改名換姓的安公子認清現實才是!」
祝南師的反唇相譏著實厲害,他也特意將改名換姓四個字說得極重,面帶微笑與安化侍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安化侍這些年感覺毒舌功底見長,不過和祝南師這個巧言令色的傢伙對峙還是感覺捉襟見肘,不得不說祝南師在吵架辯難這方面的確天資獨到,讀過書和沒讀書的差距瞬間高下立判。
當然安化侍並不在意這些,畢竟單憑吵架是保不住性命的。
「鍾大人,我如果沒看錯的話,這些年你的修為應該並無太多長進吧,你還是讓你身邊的傢伙亮個相吧,索性今夜都是來殺我的,沒必要如此遮遮掩掩!」
安化侍此刻倒顯得落落大方,鍾梵聞言亦是有此意,當即朝身邊人恭敬請示幾番。
身邊人輕輕咳嗽兩聲,聽聲音赫然便是當初南平京皇宮東城門潮生門口,與鍾梵秘密相見的那位神秘人!
此刻他也緩緩摘下兜帽,露出一張寬厚平和的國字面堂,乍看起來有些像降龍伏虎二將那種粗鄙漢子,但眉眼間卻有一股深邃凝重的冷冽韻味。
此人很明顯駐顏有術,瞧看不出具體的真實年歲,一頭長發完全背在身後直到腰間,不施發簪卻沒有一根雜亂的發梢,一雙燈籠大眼看起來極度惡寒,眼瞳比正常人的比例要大上一倍,幾乎佔據了小半張臉的幅度!
安化侍還從沒見過如此古怪的傢伙,乍看起來這傢伙生得有些驚悚,那雙銅鈴般鼓冒的眼球將鼻子嘴巴擠兌到最下方,遠遠望去好似在看一隻生了手腳的寬臉蛤蟆。
他的雙瞳裡面沒有任何眼白,全部都是漆黑一片的混沌著墨,可越是這種沉溺深邃的黑暗,越讓每一個瞧見此狀的傢伙心神顫慄,安化侍雖有太陰蛇眸,此刻也不敢跟他對視太久,因為那雙眼裡飽含了太多負面情緒。
殺戮,絕望,掙扎,無奈,卑微,殘忍,掙扎,彷徨,迷惘……
一雙眼,近乎囊括了世間所有的炎涼與晦暗!
很明顯這也是一位異瞳者,跟安化侍一樣擁有極其罕見的眼瞳神通。
這神秘人的蛤蟆怪眼很明顯重在精神掌控,其精神念力也比鍾梵不知強大了多少倍,僅僅從瞳孔的黑暗裡流露出的絲毫,就已經遮掩不住那種攝人心魄的汪洋如海。
大高手!
安化侍很確信,除了顧蒼生之外,這是他有生以來到目前為止,遇到過修為最強大的一位祭師。
安化侍對其念力源流也深感熟悉,正是他之前所修習的陰陽司命秘法,安化侍現在的確擁有更高深的天照蒼炎經,無奈整日被人追殺還沒來得及習練。
「背負鬼徹的忤逆者,我早就想見你一面,看看敢違背偉大的舊水老祖的傢伙,究竟會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你又是誰?」
安化侍毫不避諱地盯著神秘人,他的太陰蛇眸絲毫不弱下半分,反倒能隱隱間壓制住蛤蟆眼一頭!
當然這是完全合理的,畢竟燭九太陰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異獸,大祖級別的上古神獸精魄可不是鬧著玩的,就算這神秘人的瞳術再特殊,和其分庭抗禮也完全夠資格。
神秘人很明顯也觀察到了安化侍的瞳孔,只不過他的純黑眼瞳看不出絲毫眼球轉動,五官的扭曲古怪也瞧不出其真實心緒,反倒讓安化侍有種不可琢磨之感。
「我是天照宗陸地宗門現任光明右使郁懷閬,天照宗懲戒雙瞳之右陰冥眼擁有者,你可以叫我郁僕射。」
能看出郁懷閬對安化侍還算看重,並沒有以往那些大高手的孤高架子,他回身朝祝悟能也作揖行禮,能看出和其早已經是舊相識了。
祝悟能一直在聽著眾人對話,笑嘻嘻得不慌不忙,一直在抱著大肚皮靜靜旁觀,此刻見郁懷閬打招呼亦滿面堆笑。
「哎呀呀,郁僕射你瞅瞅你,咱都多少年沒一塊吃肉喝酒啦?」
「哪裡哪裡,是您仙蹤不定我尋不見啊,等處理完這忤逆之人,今夜我們當可不醉不歸!」
「哼!」
安化侍完全被晾在了一旁,這兩個傢伙似乎已經將他看成了一個死人,安化侍重重冷哼一聲,隨即瞥了一眼祝南師。
「南靖朝堂現在真的如此無規無矩了嘛,口口聲聲說著要摒棄我這種邪魔外道,結果先是來了個國子祭酒,又來了個尚書右僕射?」
「沒關係的,年輕人。」
笑嘻嘻的祝悟能此刻滿不在乎。
「今日只要把你宰了,什麼風聲都不會傳出去,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做生意哪裡講究那麼多,賺錢升遷才是重中之重啊!」
這祝悟能和祝南師簡直是如出一轍,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只不過他比祝南師更看重金銀財物。
安化侍現在有些想念小桑了,很明顯這祝悟能富得流油,若是被小桑給瞧見了,估計根本不用他動手,早已扛著大菜刀將其大卸八塊了。
只不過,祝悟能這話貌似引起了郁懷閬的不滿。
「祝家主,這罪人今日只能廢掉修為,我們得到的啟示是帶他回天照宗門受審,偉大的舊水老祖未下達傷其性命的法旨!」
「哦?」
祝悟能和祝南師聞言面色一變,很明顯他們之前忽略了這一點,不過下達這法旨之人乃是舊水老祖,一時間即便是祝悟能,此刻也不敢胡亂說話。
「嗯……既然是舊水老祖的意思,那我們暫且先廢了他的修為,還請郁僕射准許我將其帶回南靖請功,待輔佐南師拿到稽查司總使大位后,我會運作手段將此人送出妖靈司天牢,到時候是生是死都交由你們處置,如何?」
「如此甚好,還是祝家主想得周全。」
郁懷閬聞言甚是滿意,鍾梵和祝南師也紛紛點頭,唯有被當做砧板之肉的安化侍此刻火冒三丈。
「二位,我覺得你們這麼處理就太麻煩了,我看還是先把郁僕射做成清蒸牛蛙鍋,再把鍾祭酒做成果木烤山羊,最後再用祝家主的屍身來做道乳豬三吃,如此一來才是真正的美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