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大哉風流界
覆血夜刀行第723章大哉風流界瀚海之上波瀾平息。
這方世界卻不平息。
此刻,北境巨靈城。
慘烈廝殺的疆場還在燃燒著熱血,任何人事物在巨靈城外都難以求全。不過在這片狼藉之中有一處異類。
巨靈城東北角,城牆根下有一朵花。
那是一朵毫不起眼的小黃花,不知名姓也不知種類,就連花瓣都不齊整,簡陋的看起來微微有些許寒酸。
可就是這麼一朵寒酸之物,此刻卻在諸多波瀾不息當中屹立不倒。
不論是修士之間的真氣餘波,還是墨銀遁甲和劍胄王騎的凜冽殺氣,亦或是到處迸濺連環爆炸的火器重炮皆傷不了它。
它的周身縈繞起絲絲光暈,渺小如綠豆,玄青中透發朱紅,好似有一道輕薄如紗的結界在將其庇護。
黃花中的花蕊只有潦草幾根,卻迎風不倒疾風不皺,其中一根顯得尤為靚麗,熠熠生輝好似螢火,細細觀之能發現有微弱氣流縱橫。
那是天地之息交錯的道韻顯化,亦是域界藏匿其中的隱晦彰顯!
花蕊之中,自生一片天地。
誰能夠想到,東陳大哉樓主宋祁和南靖道宗太玄山掌座吳安全的巔峰對決,會選擇棲居在一朵毫不起眼的小花蕊中呢?
花蕊中天下,黑雲翻墨未遮山。
這是一片從蒼天到大地皆披滿紅綾的世界。
一輪紅日殷紅如血,從地平線稍稍冒出頭來,像一顆還未煮熟的溏心蛋黃,和地平線底部交接處被輕輕戳破,流淌出一地大片大片的橙紅色光彩,化成流蘇長河塗滿整片山河大澤。
從山巒到平原皆為紅壤,看起來並不肥沃卻自成儒家氣派,一座座精巧絕倫的飛檐建築錯落其間,被無邊無盡的紅綾裝點出隱秘穹廬的既視感。
天上有雲,雲上隱隱有仙宮沉浮。
地上有廟,吟誦儒家經義無止休。
不知從何處垂下的混天紅綾遍灑天地,上連著天不知盡頭,下刮著地獵獵作響。
遠遠遙望過去,天地被紅綾塗滿成茂密森林,萬條垂下紅絲絛,乍一瞧滿眼都是成親喜慶,可看得久了卻感覺這紅色又不太正經。
這便是大哉樓主宋祁的本命域界——大哉風流界!
從日落處視線往前俯瞰大地,縱橫百里越過三山十五原,可見一片密密麻麻正在廝殺的火拚身影。
觀其數量足足有數萬之多,一方玄青似鐵寒光畢露,一方艷麗如唇熾烈如火,不過這些傢伙全都不是活人,仔細瞧瞧便能知曉,竟全部都是形態各異的傀儡遁甲機樞!
高逾百丈的披甲重兵列陣衝鋒,好似被鮮血浸潤千年的暗紅色重鎧從頭武裝到腳,遠遠看去像極了一大群得道成精的巨型龍蝦,手握一柄柄血紋密布的長柄巨斧橫劈豎砍!
一道道巨型螞蟥一般的飛行機樞穿梭其間,嗡嗡作響凝成數以萬計的龐大空陣,攜帶著濃到近乎實質化的儒門真氣火力全開,從它們長長的機樞口器中噴涌符籙流火,落地荼毒十丈方圓,劈頭蓋臉灑下象徵毀滅的暴雨梨花!
與之對陣的是同樣高逾百丈的玄青犀牛大陣,牛角仰臉朝天嘶鳴栩栩如生,健壯發達的兩根前肢旁生出兩道重型機關,形似一根根竹筒捆綁而成的巨大圓柱,一邊旋轉一邊往外噴吐玄青色澤的真氣火舌。
「青犀秘法·加特林轉輪大術,冒青火兒的加特林你見過嗎!」
一門門生出四肢的詭異重炮在四周狂奔疾走,腳掌寬大踏地龜裂百尺,高高躍起遮天蔽日舉炮就轟!
一隻只比猛獁還大的機械刺蝟紛紛縮地成團,以超越常人肉眼捕捉極限的巔峰速度化成荊棘螺旋,以各種難以捕捉的詭譎角度朝披甲紅兵發起碾壓衝鋒,以完全悍不畏死的自爆姿態與其同歸於盡!
除此之外,還有無窮無盡上天入地各顯其能的遁甲傀儡機樞,眼花繚亂又殺意鼓盪,嘶鳴咆哮又自帶無窮怒火。
遮天蔽日的傀儡巨龍遊盪天際,雙翼展開龍爪猙獰化為制空霸主。無數滾地龍將大哉風流界拱出一條條隆起三丈的巨大溝壑,連綿成山丘峽嶺摧毀披甲兵的殺陣排布。
對轟!
肆意對轟!
每一隻傀儡貌似都和照面傀儡有深仇大恨,不死不休玩命傾吐全部天地靈氣,源源不斷的天地靈氣亦從四面八方洶湧襲來,不斷灌入遁甲機樞當中補足能源底蘊,讓每一尊遁甲機樞都能戰到徹底崩壞的前一刻!
誰又能夠想到,巨靈城下一朵黃花,其中竟發生著比外界慘烈無數倍的天地大戰。
這便是大遁甲師的恐怖之處。
正宗大遁甲術極難修行,向來也都是南靖道宗一脈單傳,隨便一位修行有成的遁甲師,都遠遠勝過千軍萬馬萬千陣列。
畢竟遁甲師本人,就是當之無愧貨真價實的最強功伐利器。
「吳道長,你的兵馬貌似有些撐不住了啊。」
「宋樓主話別說得太急,冒青火兒的加特林火力正旺,現在做論斷還為時尚早!」
此刻,在飛天遁地的各色遁甲機樞大軍亂流中,吳安全與大哉樓主宋祁各自穩坐一方,像兩位運籌帷幄指點天下的謀士一般對峙施法。
二人都還是以往那般老樣子,只不過吳安全更顯憨厚,而宋祁則更添一分儒雅淡泊。
自從宋祁在安化侍處習得正宗大遁甲術,現如今已經將不完善的傀儡術徹底轉化蛻變,修為也突飛猛進一舉躍入空境大能中期!
這可不是尋常的大能中期能夠比擬,宋祁與張北魚等人一樣,都是被舊水老祖選中之人,都是這片紅塵大世中罕有的修行天才。
因此,他此刻的修為境界已經足夠恐怖,就算安化侍現在此處,在不完全施展渾身解數下,也不敢說一定能將其穩殺。
畢竟儒門秘法天生克制一切祭師秘術,一定程度上來說對魔宗秘法也有克制,而魔功恰恰是安化侍的拿手神通之一。
反觀宋祁面對的吳安全,經過這些年的蛻變與成長,他變得更加沉穩更加外向,不再像以往那般背著龜殼種藥材,臉上也沒了往日那抹隨時和善的憨直微笑。
吳安全的確好多年沒有笑過了。
自從南靖國不寧以來,這位年紀最輕的道宗掌座背負了太多太多。
不單單一手扶持頹廢已久的太玄山,還要肩負駐守桑田滄海底蘊的秘密事宜,眼下山河破碎風飄絮,又披掛上陣奔走在大廈將傾的浴血波瀾當中。
相比之下,宋祁的確要過得滋潤得多,修為也比吳安全高上不少,吳安全到現在僅是大宗師境圓滿,還未觸摸到空境大能的門檻處。
這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畢竟這個世道本就不公平對等,有權有勢有天賦的機緣者,就是可以處處將資質平庸的勤勉之輩踩在腳下!
只不過吳安全是只烏龜,向來倔犟執拗,即便被踐踏凌辱依舊昂起腦袋,甚至敢於在大敵當前脫掉自己的綠色龜殼。
他們已經鬥了足足一天一夜。
各種遁甲機樞不曉得被召出多少,只知道密密麻麻漫山遍野都在開戰,每次呼吸都在攫取數量龐大的天地靈氣。
吳安全說實話已沒多少力氣,可他還是牙關緊咬死命苦撐。即便身上道袍已經因血管爆裂殷紅一片,他還是挺著巨大壓力青筋暴起,手掌翻飛不斷召喚出新的遁甲機樞。
按道理說二者修為差距較大,吳安全應該不能撐這麼久,可大遁甲術與修行神通完全不同,大遁甲術的根本強度不在於自身修為高低,而是在於對周遭稀薄的天地靈氣的親昵程度,靠的是對天地之息的嫻熟運作程度。
宋祁勝在境界高深,可畢竟入遁甲之道時間較晚,相比於吳安全火候不足。吳安全雖修為不濟,可自幼便精研大遁甲術底子夯實,多年來一直勤勉鑄造遁甲機樞也毫不停歇,因此才能與宋祁這種修行怪物分庭抗禮。
換言之,宋祁此刻沒有使用自身真氣施展儒門秘法,僅僅只使用天地靈氣施展大遁甲術。可天地靈氣總量不變就這麼多,吳安全技高一籌,能攫取到更佔優勢的天地靈氣,因此在這場博弈中雖境界較低,卻能夠咬住對方不至於迅速敗北。
二人的對話完全是千里傳音,此刻喊殺震天機樞聲嗡鳴炸裂,到處都是轟炸爆碎的靈氣餘波。
兩大遁甲師在茫茫戰火中互抓把柄,他們都在找尋對方的防禦破綻,這也是大遁甲師最大的弱點,那便是本體羸弱一擊即破,若是能找到遁甲師肉身突破路數,一切遁甲神通都會隨本體重創而身死道消!
「吳道長,看來這些年你窩在道宗里機緣不小,你周身縈繞的法器應當不屬於你吧?」
宋祁牙尖嘴利地瞥向吳安全。
吳安全此刻的確有一物繞身,看起來稜角分明通體純白,上面各面有漆黑圓點且數量各有不同,一股股不屬於天地靈氣的濃郁玄青道氣縈繞其上,遠遠望去赫然是三顆壯漢般碩大的圓滾骰子!
「我泱泱道宗底蘊深厚無邊,豈能是宋樓主這種後輩能輕易揣測清楚的?」
吳安全並未對此否認。
說起這三顆骰子,正是太玄山山腹中隱居的道宗至高底蘊賜他之物。他能夠與宋祁酣戰一天一夜,也多虧了這三顆骰子的自身神通顯化,令宋祁的遁甲傀儡對本體無計可施。
當然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吳安全此刻心裡一直在打鼓。
他根本就不是好戰之士,也不像安化侍以往那般冷血嗜殺,不過接下來這仗要怎麼打,吳安全已經有了些許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