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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7章 黃花碎

  覆血夜刀行第727章黃花碎白夜呼嘯,縱橫滿天滿地,持續了足足一刻時辰。

  待到風平浪靜,白夜收斂光華不再,一切歸於沉寂,好似從未有過波瀾般寂靜如死。

  大哉風流界徹徹底底被毀了。

  域界也是真實世界,本就是和修行者自身氣韻相連的世間隱秘之處。

  此刻被堪輿人勢無妄之印狂轟亂炸,這方世界的山水大勢已經徹底崩壞,原本的儒道氣韻也紊亂不堪,且不論究竟能否再次煥發生機,即便還有得救,短期內宋祁也不可能再驅使域界對敵了。

  更遑論域界相當於第二雲戒,諸多修士都會在此存放隱秘重寶。吳安全用一刻時辰凈化一切,那些不為人知的重寶與弓藏,伴著宋祁無盡的野望和企圖破碎成渣。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宋祁這一戰都徹徹底底的敗了。

  敗得心服口服,敗在技不如人,敗在神通術法上的完全碾壓。

  一處坑坑窪窪的泥濘裂隙中發現了他的身影,此刻的宋祁不再儒雅雍容,而是滿身燒傷宛若焦炭一般哀嚎不已。

  他的頭髮徹徹底底被燒化了,整張頭皮和整張臉全部被重度燒傷,焦黑如墨牙齒崩裂,雙眸泣血眼珠早已爆碎塌癟。

  僅剩下兩根還未燒完的鬢角髮絲,在嚴重耳鳴的耳垂上發出嘶啦作響,一邊打著結兒一邊扭曲萎縮,被邊緣處不斷蔓延燃燒的火星子侵吞最後一截身體。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佝僂脊背,苟延殘喘。

  這就是目前大哉樓主宋祁的真實寫照。

  宋祁晃晃悠悠地撐起身子,由於看不到四面八方,他只能用殘存的力氣施展神識探測。

  他忍著劇痛撫摸自己的雙臂,誰知皮肉像剝落的牆皮一般簌簌往下掉,還沒摸上兩下就摸到了自家的骨頭,血淋淋正在滴淌濁血的骨頭,已經完全酥脆掉渣一捏就變形的軟爛骨頭!

  即便宋祁再城府深沉,此刻也完全做不到鎮定自若。

  他慌裡慌張地運起殘餘真氣,緩緩和布都御魂形成隱秘聯結。下一刻一股赤紅火焰遍布其體表,將他快被烤化的肉身硬生生拼合在一處,不至於隨其移動就這麼血腥崩開!

  很明顯,布都御魂和鬼徹擁有相似的作用,都對認主之人擁有庇護神能,可布都御魂的防禦姿態並未覺醒完全,還根本達不到鬼徹遁甲那種程度,也達不到鬼徹吐古仙之血反哺安化侍那種羈絆深度。

  「不可能的.……我是舊水老祖選中之人……怎麼會遭致如此境地.……我辛辛苦苦來到南靖.……到底在圖些什麼.……」

  「被他選中,從來沒人說過是一件好事情。」

  回應這話的自然是吳安全。

  從聲音上聽,吳安全很明顯佔據上風,只不過若是瞧見吳安全此刻模樣,便不會再有這般想法。

  天神不見了,只剩兩個互相賣慘的凡俗人。

  吳安全失去了璀璨光華,在一刻神明顯威后萎靡不振,亦渾身著火急速墜落入某處山崖,此刻被塌陷的巨大岩體壓住腰肢,大半身軀都埋在土裡,只剩下一顆頭和一隻手臂露在外頭。

  他的發色已經回歸常態,由於是主動攻襲的一方,因此並未像宋祁那般狼狽殘損,不過也不代表他傷得不重,畢竟大遁甲術奪天地之造化,凡俗之輩竊奪天攻,自然也會遭受蒙蒙天道無與倫比的反噬。

  他老了。

  這些年由於操勞過度,黑白相間的頭髮此刻全部灰白。

  不同於安化侍那種悲傷過度的蒼白,完完全全是失去養分和生命精元的灰白,死氣沉沉晦暗無光澤的白。

  這是在玩命!

  吳安全對此結果欣然領受,早在施術之前他便有過心理預期,畢竟他還未突破凡人四境,強開堪輿人勢足足一刻鐘,不像周老九那般隕落死亡就已是幸事。

  從外表看去,此刻的吳安全皺紋密布,說成是耄耋老人絲毫不為過。

  這種老化完全是不可逆的,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眼下吳安全以自身為媒,取天道多餘而自身補天損,早已是實實在在不可逆轉的蒼涼結果。

  對此吳安全也不在乎,他掙扎著施展太玄道術,將壓在身上的巨石全都移開,不過被壓的雙腿已經完全被砸扁,血肉模糊一大片,看著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吳安全沒朝自己的腿看太久,他的表情又變成往昔那般憨厚木訥,貌似被砸扁的根本不是自家血骨一般。

  雲戒青光一閃,一艘一丈有餘的凌天舟緩緩出現。

  吳安全拽著血淋淋的廢腿騰空而起,將自己摔在凌天舟上癱成一團,依偎著舟頭朝宋祁處緩緩飛去。

  來至宋祁邊上,吳安全朝快散架子的宋祁招了招手。

  白炎灼燒的劇痛已經開始蔓延,宋祁儒修體質根本承受不起,此刻齜牙咧嘴疼痛欲裂,不過還是強撐著躍上了凌天舟。

  「把這個吃了,再用這個塗抹全身,都是我在太玄山藥園裡精心培植的千年靈藥,祖上傳下來的,可以緩解鎮痛。」

  吳安全拋出兩個紫金瓶子,宋祁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刻依言照做,足以看出他確實是疼懵了,早已慌不擇路急病亂投醫。

  不得不說吳安全的葯當真有效,雖說身體潰爛剝落的狀況並未緩解,可最起碼那種噬魂銷骨的疼痛感逐步降低,令宋祁送算能舒展一口大氣。

  「你下手也忒狠了。」

  「抱歉,下次注意。」

  兩個方才還天地呼嘯生死對決的傢伙,此刻像忘年老友一般並肩坐看夕陽。

  一個用眼睛看,一個只能用神識觀摩。

  一個灰白蒼蒼,一個被燒得沒有人樣。

  「你說,我們這是圖什麼呢?」

  「誰知道呢。」

  二人你不看我我不看你,只望著域界上方的夕陽喃喃自語。

  「修行道路茫茫無盡,按照修行者的年歲算起來,你我也僅僅只是豆蔻年華。如此好的年紀你卻成了糟老頭子,今後再想嘗嘗女人滋味,怕是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無礙,我一直都是這麼活著的。」

  吳安全對此倒是很看得開。

  「我心中有所愛有所不愛,這世上並非一定要有男歡女愛,身為男子也並非一定要有魚水之歡。倒是你現在這副模樣,讓我也想到了一些明悟。」

  「說來聽聽。」

  宋祁依舊沒有回頭看他,也沒有用神識來打量。

  「一場戰爭,兩個庸人,三言兩句話不投機便大殺四方,五雷轟頂驚擾六爻,最重搞得七葷八素渾渾噩噩,折騰這麼久卻什麼都沒改變,那我們究竟在折騰什麼呢?」

  「不知道,有些事我也想不明白。」

  宋祁向來也是文縐縐的傢伙,不過此刻卻百無聊賴,沒有往日對文字的興緻勃勃。

  「說來聽聽。」

  「我是布都御魂擁有者,舊水老祖親選之人,按道理不該混成如今這般慘樣子。今日我肉身被毀道心不再,堪輿人勢給我種下了藩籬心魔,今後也不知還能否更進一步,亦不知進退一步,是深淵還是魔沼。」

  宋祁此刻言語里滿是真摯,真摯中蘊透著無盡的蒼涼與懊喪。

  「這隻能宋樓主你自己去想,不過有些事情你必須想正確。」

  「何事?」

  「不管是舊水老祖還是布都御魂,前輩高人選中你,不代表你就可高枕無憂,神兵利器選中你,自然也可以選中別人。世俗凡人尚且有三心二意,更遑論這些自有靈智的器物,說白了還是別太把自己看得太重,我們真沒有想象中那麼了不起。」

  言止於此,吳安全將凌天舟贈給了宋祁,自己又召出另一艘飛躍其上,離去之意已經不必言明。

  宋祁也是知趣之人,此刻大哉風流界已經碎裂斑斑,無數空間裂隙在蒼穹上脫落,已經能看到外面巨靈城戰場的血腥天空。

  「外面還在廝殺,這種日子持續多久了?」

  「一直都在,但不可不從。」

  吳安全此刻顯得高深莫測,他淡淡的回應了宋祁一嘴,隨即不再解釋什麼,好似有所頓悟一般衝出裂隙,進而就這般消失不見。

  宋祁癱坐在凌天舟上獃滯好久。

  他望著如泥石流般滾落的崩碎肉身,面目悲戚又極為堅定。

  布都御魂在他身後緩緩升起,最起碼這柄來自死界的神兵還未將他摒棄。

  他運起殘餘真氣收回域界,沒有驚擾巨靈城戰場上任意一個人,而是直接施展空間大神通離開了南靖北疆。

  至於他去了哪裡,未來是生是死,這便都是無法希冀的后話了。

  城牆根下的小黃花不再顫慄,卻不能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它體表遍布的庇護真氣逐漸消散,下一刻瞬息被狂沙利箭席捲淹沒,只剩下星星點點肉眼難辨的碎屑屍體。

  又渺小,又凄美,又可憐。

  而正如吳安全所說那般,這世上紛擾不休的戰爭還在持續,片刻不停且不死不休。

  轟隆隆!

  高天之上雷雲翻卷天地變色,很明顯在吳宋二人交鋒之際,外界也剛剛結束一場驚心動魄的大鬥法。

  到處都是肆意穿梭的濃密劍芒,鬥法二人很明顯是劍術神通專精者,其身份也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只不過,此刻的戰局並非如大哉風流界那般捉摸不透,二者一人在天一人在地,貌似已經分出了高下生死。

  在天者一襲黃衫衣袂飄然,三十六柄雪亮飛劍縈繞如鍾迴旋不止。

  在地者滿身浴血面色煞白,斜月三星道劍寸寸斷裂倒插滿身大穴。

  「葉無極,下一劍你可想好怎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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