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3章 卦象生風
覆血夜刀行第733章卦象生風此刻武嵐城前,三軍避退。
方圓二十丈大漠蒼蒼,唯有一人擎劍獨立。
他眉目晴朗,英姿勃發,擁有一切少年英雄應有的氣概。
頭上無簪,長發露額齊齊背後及腰,像陸潛那般均編成一縷縷雲紋長辮,乍一瞧好似頂了一頭烏黑粗壯血管。
鷹視狼顧的雙瞳中繚繞野性,高挺尖銳的鼻樑,鼻翼並不算寬闊,一張薄唇正咬牙咧嘴微微歪斜,和少年時安化侍抿起左側嘴角的動作有些類似。
他的腰杆子挺得筆直,面對殘破不堪的武嵐城面帶高傲,時時刻刻在向全天下宣告自己的戰功。
他高挑精瘦的身板下是萬千伏屍,堆疊成山丘而其立於山上,雙腳岔開幅度很大,各踩在一位南靖大能的頭顱上,擺出一副霸道凌然的勝者姿態。
他就這般靜靜站在城前,便有睥睨天下唯我獨尊之感。
「城裡面三隻縮頭老鱉,我張守愚還遠未殺夠,速速出城引頸受戮!」
張守愚厲聲暴喝,聲音滿溢少年氣,沒有一絲一毫修行經年的滄桑。
這一嗓子挾帶了北戎劍氣,張守愚對劍氣的掌控妙入毫顛,滾滾劍氣音波只朝城池瀰漫,絲毫不會殃及後方自家陣營。
轟隆隆隆!
偌大的武嵐城被音波高頻振蕩,抖動如篩子好似地震侵襲,一塊塊黃沙從城牆磚上崩落,極目遠眺好似一位不洗澡的耄耋老人,抖擻身子搓掉了一整身角質老皮。
一喝之威,震動邊城!
「我再說一遍,今日誰敢攔我入城都格殺勿論,不論是武嵐城還是你們三條狗命,今日全都歸屬於我張守愚!」
又是一聲清涼威脅,好似清朗劍嘯般聲傳前方十里。
武嵐城再次遭遇無形罡風切割席捲,旌旗鐵甲混合著城內瓦檐簌簌掀飛,整座城在一瞬間被剃了頭,遠遠望去瞬間低矮了不少!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僅僅只用八十年壽元便修鍊至此境地,看來今日的確是我南靖命有此劫。」
葉崇山的聲音緩緩從城頭上響起,下一刻三位城中僅存的統帥齊齊現於城上。
「那是自然,爾等與我同生共世,便是最悲哀的生不逢時!」
張守愚對客套話毫不謙虛,全然領受且愈發囂張無度。
他擎劍衝天而起光華萬道,手中一柄碧鱗長劍品相不凡,上繞逆鱗金龍張牙舞爪,以金鑲玉處處彰顯北戎皇室威儀。
「竟然是燭龍劍,看來北戎皇室當真對你寵溺備至!」
葉崇山話音方落,面前雷聲大噪光華舞動,張守愚意氣勃發驟然襲來,與面前三人相隔僅僅一丈。
「吾乃北戎皇家嫡系,未來註定登基大寶的天命皇子!劍宗現任掌教張太白是吾師,自下生起便賜吾三道混沌劍痕!劍宗第一天才張北魚是吾引門人,今日爾等能滅於我手,也算爾等三生有幸福緣深厚!」
鏘!
燭龍劍嚓啷啷火熱出鞘,浩蕩北戎皇道劍氣自生風華。
葉崇山三人不得不撐開護身罡氣,即便如此依舊感覺不可直視,渾身皮肉被劍風沖襲往後猛扯,出現一顆顆朝後拽起的汗毛小肉頭。
「天生劍種,果然目中無人。」
經歷過大悲大喜的葉崇山對此毫不感冒,他眼神複雜地盯著張守愚,一時間竟微微有些恍惚。
「我自出道全無敵,不是我目中無人,是無人能入我目!」
張守愚依舊氣勢凌然,他渾身充滿朝氣蓬勃的戾氣,好似每一道氣孔都在散發肅殺醇厚的北戎劍氣。
這位被讚譽和天賦機緣養大的孩子,自始至終貌似都不懂得何謂禮貌,唯有手中的燭龍劍能讓他感到舒坦,因為燭龍劍也是北戎赫赫有名的霸道之劍,劍鋒所指處根本就不講絲毫道理!
「孩子,我年紀比你大很多,不管你我是敵是友,你最起碼要對我有基本的尊重。修行江湖上實力為尊不假,可若一味篤信手中劍,最終必會被劍種戾氣侵蝕惑亂,等到剛極則斷那一日,一切也都會悔之晚矣。」
葉良鏞與祝枯榮聞言稍稍動容,眼神不自覺地看向葉崇山。
自打葉崇山回歸前線,他們就已經感受到葉崇山變了,此刻的他再無半點梟雄氣質,倒像是一位苦口婆心勸說兒郎回頭是岸的老父親。
「要你管!再敢挑唆我與燭龍的羈絆,定將你們碎屍萬段浸豬籠!」
張守愚臉上升起一股碧鱗死氣,乍看起來熠熠生輝,可細細觀之卻有股說不出的邪魅妖異。
葉良鏞和祝枯榮也漸漸瞧明白了,這張守愚性情如此惡劣,多半是和那把燭龍劍脫不開干係,不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陣營不同自身難保的狀況下,他們也沒那麼多心思去做教化。
只不過他們沒心思,葉崇山卻依舊眉梢緊鎖。
「孩子,說起來你很像我那兩個兒郎,我家老大被尊為小葉公子,自打下生就囂張無度,若論狂他比你還狂,可最終還是一步錯步步錯,入了妖道生死未卜,至於我家老二更是比你還傲,可現如今.……」
葉崇山說到一半便不再說了,不知又勾起了哪些傷心事,亦或者對葉苓茯的身份說法心有踟躇。
當然這些對張守愚來說全無大用,反倒令他面顯憎惡脾氣更差。
「啰啰嗦嗦,南靖道士果真是一群臭牛鼻子!」
一語言罷,張守愚御劍前指,擺出一副自信滿溢的姿態。
「我現在準備收下武嵐城了,你們三個做好準備要上路了嘛?」
死亡通牒!
沒有人會懷疑張守愚話中的真偽,畢竟前些年此僚便在大江南北各大戰線打出赫赫凶名,大戎皇子活閻王的森羅名號亦叫得越來越響!
轟!
一股衝天氣勢在張守愚身上洞開,四周空間塌陷景物扭曲漣漪,他一人一劍屹立天地之間,從頭到腳都仿若一柄開天之劍。
空境大能初期修為!
僅用八十年便突破凡人四境,如此瘋狂的修鍊速度遠超安化侍,畢竟安化侍也是在近百歲的壽元方才破境,最起碼僅從這一點上看,張守愚的成長簡直可以用妖孽形容!
當世能夠在修行速度上與其媲美者,除了某些不顯山漏水的存在之外,能叫出名號的也唯有張北魚一人而已。
號稱當世最適合煉劍的修行體質,北極天劍體天生劍種級別的大能,其恐怖程度足以讓葉良鏞三人徹底絕望!
要知道這些年來,雖說葉良鏞和葉崇山都是大能,但資質機緣與張守愚相比還是天差地別。祝枯榮迄今為止還卡在大宗師巔峰,他們三個全加起來,也根本不夠張守愚認真砍出一劍。
「速速退回,死守天地鴻靈壁!」
葉崇山再次展露梟雄氣度,當機立斷說跑就跑毫不遲疑,葉良鏞與其心意相通不用廢話,二人帶著祝枯榮施展空間大神通,瞬間撤回武嵐城天地鴻靈壁後方,準備用此壁做最後的掙扎死守。
「陷入死胡同的貓捉耗子,即便多活一會兒又有何意義?」
張守愚對三人的行為毫不管束,完全將他們當做隨時待宰的砧板鹹魚。
他的自信來源於手中的燭龍劍,來源於從小到大他未嘗敗績的榮耀累積,更來源於他對自身實力的清晰認知。
他也很喜歡被這種近乎自負的認知荼毒神念意海,讓他更加囂狂更加不可一世。畢竟這才是北戎劍道該有的樣子,最起碼是他心目中擎劍之人該有的樣子。
無與倫比的自信和自大,無與倫比的張狂與霸道。
目中無人的自尊與自愛,狂妄不羈的氣概與胸懷。
這便是張守愚悟出並秉持的北戎劍道!
「簡直是越發無法無天了,西梁的狂士滿腹血性,卻都沒有像他這般狂傲至極的。」
遠方西北聯軍中軍大帳內,正在沙盤旁蒲團上端坐烹茶的唐仙睇喃喃自語。
她自始至終都神情專註,眼神一直盯著手上擺弄的茶杯茶盞,洗茶濾茶燒茶花一絲不苟,不用朝外界探視一眼,便好似將整片武嵐州細節揣在心中。
不多時,一杯熱氣騰騰的太平猴魁泡好,細長清雅的淡褐色茶葉在水中斜躺,隨著水流緩緩呈渦旋狀搖曳,漸漸匯成一隻倒立的漏斗形狀。
唐仙睇盯著紫砂杯底瞧看半晌,左手拈指測算卜了一卦。
「黑記夜光帝顯,北落師門暗隕,斗殺,主大凶,無大妄災無大得。」
卦象撲朔迷離,四下無人也不需過多解釋,可唐仙睇卻緩緩起身走出帳外,亦不再有心思去飲那杯新茶。
外面時已隆冬臘月,可西北境今年很怪,除了乾冷外並未有絲毫飄雪。
唐仙睇遙遙望向武嵐城的天空,那裡有位目空一切的劍客正準備出劍。
只不過唐仙睇關注的卻不是這些。
她好似又想起剛剛看到的卦象,面上微帶幾許心事重重,將神識越過張守愚,投向更加遙遠的遠方。
而戰場之上的張守愚對此渾然未知,他現在只想好好享受接下來的勝利碩果。
「縮頭烏龜當慣了,就再也當不回頂天立地的人了,既然你們如此不誠心求死,那今日我便連人帶城一舉毀掉,破城殺人又破壁,僅需一劍而已!」
長歌當哭,萬物悲戚,絕境已來。
此日是南靖歷二零九年十一月初九。
這一日,北戎小皇子張守愚擎燭龍劍獨闖武嵐城。
號稱一人一劍一招,焚城破壁,片甲不留!
僅需一招。
僅需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