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懸河若口
覆血夜刀行第793章懸河若口曹泊安不曉得在擔憂什麼,按理說安化侍處處擠兌他,跟他也非親非故,他倒是慈悲心泛濫一臉不喜,好似下一刻安化侍就要身首異處一般滿是唏噓。
推了推單邊眼鏡,稜鏡鏡面劃過一道凄冷暗光,將他的左眼完全遮蔽。
他整了整衣衫朝前行走,大海潮生閣的守門弟子見他來了都誠惶誠恐,畢恭畢敬向他作揖行禮,又好生為他撥開密集的行人掃出前路。
方才還明明唯唯諾諾的曹泊安此刻面色嚴肅,似乎早已習慣了這般被人伺候著。他並未施展任何神行秘法,就這麼一路走進劍氣浩蕩的大海潮生閣,隨意站到一塊移動浮屠上,跟身旁劍宗弟子嘀咕一嘴后,移動浮屠便徑自移動起來,咔嚓咔嚓不斷與其它浮屠移形換位,不斷朝更深更高處輸送曹泊安。
曹泊安揚起腦袋,大海潮生閣內部是類似天井一般的格局,四周密密麻麻全都是移動浮屠組成的劍閣,劍閣不斷打亂重組,無數移動浮屠在天井空間內飛舞穿梭。也不曉得伏龍子究竟用了何等精妙的算計,成千上萬塊移動浮屠在頭上虎虎生風縱橫交錯,卻不見有一處磕碰意外發生。浮屠劃過冷空氣的低沉咆哮極其富有磁性,交疊在一起還真有幾分濁浪排空的層疊推波感。
在天井盡頭乃是一抹強烈光源,由於實在太過強烈,離得遠些根本瞧不清是何物發出。
它就這般懸停在大海潮生閣的建築頂端盡頭,好似一輪永不落下的白色太陽。
曹泊安背負雙手繼續仰著頭,他很明顯對這一切洞悉於心,此刻他的關注點完全放在距離他四十丈外高度的一塊移動浮屠上,那裡有四個人靜靜站立,其中那位背負詭異巨刀的白眉刀客令他心緒繁雜。
安化侍此刻卻沒管曹泊安,他也在仰著腦袋看向上方,看向那輪白色的太陽。
這些移動浮屠在他頭頂呼嘯劃過,他隱隱有一股跌入蜂巢般的恍惚。
無數移動浮屠帶來無數疾風,四面八方的劍閣側壁一刻不停歇,永遠在進進出出凸起嵌入,像極了一方完全由活字印刷拓版組成的移動海洋。而安化侍則處在海底腳踏一條大魚,由大魚駝載著緩緩朝上方浮動,觀其方嚮應當是朝著那輪熾烈繚繞的白色太陽。
白色太陽的光極為璀璨,透過無數移動浮屠劃出的漣漪氣浪,光斑不斷折射到處散落,令置身其中者有股陶醉其間的沉浸感。
旁人看不透這白色太陽,卻完全瞞不過擁有太陰蛇眸的安化侍。即便張北魚都不敢長久和那光源對視,安化侍澄黃色的蛇眸卻聚成兩條裂隙,將它從頭到尾給瞧看了個清晰明了。
那白色太陽,竟真的是一汪海藍般的清泉。
只不過這場景稍顯詭異。
懸在大海潮生閣屋頂的清泉。
一滴不灑面朝大地生長的清泉。
自生強度駭人的恐怖光源的清泉。
隨便一點在四大王朝中都是不合常理的存在。
「北魚兒,這該不會是一把劍幻化的吧?」
安化侍不用回頭也能感知到,曹泊安此刻距離他還有大概四十丈遠,這小子不慌不忙故作姿態,不曉得葫蘆里究竟在賣什麼葯。因而他只能問問張北魚,這位天真無邪的小滑頭不可能不知道這個。
「當然不是啦安哥哥,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懸河若口」,乃是進入真正的天下第一城的唯一門戶。」
說話間移動浮屠已經來至近前,奇異的是懸河若口的強光逐步退散,並未如遠遠瞥見那般灼目刺眼,貌似可根據距離調節一般自有神智。不過稀奇古怪的物事安化侍已經見得太多,此刻也就無甚新奇沒再多問,而是直接上手朝懸河若口摸了一把。
「這不是水……而是水銀?」
撫摸之下,絲絲潺潺厚重感壓在掌心,令安化侍再次嘖嘖稱奇。
這些「水銀」從手掌縫隙中緩緩流過,雖未對安化侍造成任何損傷,安化侍卻感覺渾身激靈靈打了個大冷戰,貌似從內到外被狠狠看透一般全無底線,這玩意竟然天生具有洞察窺探之能!
安化侍將審視目光投給張北魚,張北魚也沒遲疑說了實話。
「安哥哥,這可不是一般的水銀,而是用來鑄劍的鉉龍秘銀,因此嚴格意義上說,你說它是一把融化成泉的劍也無可厚非。傳聞此物乃是我劍宗初代門主本命佩劍所化,自有洞察世間一切邪惡之能。但凡對北戎及劍宗有絲毫惡念者皆無法通過,算是我北戎京都不可或缺的一道庇護。」
「初代門主,就是最外面門楣對聯上誇的那位?」
「不錯,不過初代門主早已升仙得道,現在的境界應該已經不可想象了。」
「他叫什麼?」
「傳聞中他叫嵇康,不過劍宗古籍也記載有限,我也不大清楚哦!」
「嵇康.……有點意思。」
安化侍微微一笑,隨即朝張北魚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很顯然是讓他走在前頭。
張北魚倒是毫無顧忌,畢竟這懸河若口不斷有人進進出出,渾身上下帶著無數水汽噗嗤噗嗤的,看起來像極了步入一面矗立的湖泊。倒也沒看出有誰出什麼事,可凡事還是謹慎為先,這也是安化侍一向的行事法則。
張北魚指了指下方,很顯然是想等曹泊安上來一起進去。安化侍見狀也沒多說什麼,就這般半晌后曹泊安到來,他的臉色貌似不大好看。
「曹道友,怎麼了,這一路慢吞吞的,想什麼呢?」
「安道友,這天下第一城你當真要進?」
曹泊安並未回答安化侍,反倒是直愣愣地反問了一嘴。
安化侍能看出他心有波瀾,當即眉間顯現出一絲凝重。
「北魚兒盛情相邀,再說走都走到這兒了,不進去瞧瞧豈不可惜,怎麼了?」
「沒什麼.……剛剛安道友你的確是聽到龍吟了,對吧?」
曹泊安還是沒回答安化侍的話,只顧問這些已經確認很多次的無聊問題。安化侍瞧著他這般模樣,不知為何心底竟又升騰起一絲慌亂。
「是又怎麼樣,你到底想問什麼?」
「沒什麼,泊安只是想起,這龍吟許久都沒有響起過了,老輩人常說聽到龍吟不算什麼好兆頭……」
「曹長老!」
曹泊安話還未說完,一向天真爛漫的張北魚忽然大聲呵斥起來。
這可完全不像張北魚。
安化侍即便是個傻子,也能看出二人之間有諸多貓膩端倪。他能感受到曹泊安內心的糾結與善念,亦能感受到張北魚在童真簡單下的冷漠無情。
「安郎。」
藍阡夙輕輕喚了安化侍一聲,她亦看出曹泊安的種種不對勁。
「還是叫我小公子吧,藍兒,我更習慣你這麼叫我。」
「小公子,我也聽聞師父說起過龍吟不祥,只不過誰也沒真的感受過龍怒,既然曹長老這麼說了,那咱們要不要從長計議?」
安化侍對藍阡夙一向寵溺,聽聞此話也不禁猶豫起來。再者說他從不是那種冒冒失失的英雄之輩,該慫就慫從來都是他綿延長壽的良好品格。
「北魚兒你跟我說實話,我若是進去了,你們給我準備了什麼後手?」
「安哥哥你真的多慮了,曹長老他就是這樣疑神疑鬼,我們也時常說他傻裡傻氣!你好好想想安哥哥,我若是想成心害你,你死了誰給我煉劍去?太古熔爐可沒聽說過能獨自存活,再者說我為何要害了你,你我之間本就無怨無仇,大家互利互惠簡單易懂,哪裡有那麼多有的沒的?」
「但願你說得是真話,如果敢騙我,我第一時間就弄死你!」
安化侍這話很顯然動了真火,無窮無盡的煞氣從四肢百骸透發而出,成千上萬道冤魂浴血后的凶戾惡念極度龐大。藍阡夙和曹泊安見狀嚇得冷汗如瀑,張北魚亦被這泰山壓頂般狠辣的氣勢壓得小臉煞白。
不同於張北魚笑著殺人氣勢不顯,安化侍的殺意是毫不掩飾瀰漫四方的。
原本匆匆穿過懸河若口的劍客行人紛紛騷亂起來,有這位黑漆漆的煞神阻擋在前,根本無一人再敢輕易與其擦肩而過,便是裡面往出飛的修士亦紛紛縮回了頭,都不想被這位殺氣騰騰的不速之客觸了霉頭。
一人吐露閻王氣,震懾劍宗百萬軍!
「安哥哥,你這是幹嘛呀,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哈。」
張北魚不曉得是不是真被嚇著了,總之明面上算是給足了安化侍臉面。畢竟二人還未真正意義上交過手,究竟孰強孰弱還真說不準。
「小公子。」
藍阡夙持劍與安化侍並肩。
「小公子你若執意要去,我會自始至終和你站在一頭,他們敢動你卻不一定敢惹我,只要我師父尚在一日,就能庇護你我在劍宗周全!」
藍阡夙的態度表露明顯,可安化侍根本不是那種仰仗勢力之輩,不過說白了也都是藍阡夙的一片好心,他微微一笑只是颳了一下她秀麗的瓊鼻。
下一刻,安化侍朝張北魚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隨後拉著藍阡夙跟隨張北魚往裡走。
「安道友!」
曹泊安不知為何又吼了一嘴,神神叨叨的好似有大事發生一般。
「無妨,多謝曹道友美意,之前我也沒誤會你什麼,你這人隱藏極深但不算什麼壞鳥,安某自有揣度,這廂謝過了。」
言罷,懸河若口波瀾平息。
安化侍正式進入天下第一城!